死树(2/2)
丁神机转过身正要回答,突然从他头顶上方一个孔洞内垂下来一条两掌宽的东西,那东西速度飞快,在蓝色的光线中泛着暗淡的紫红色,直接从后方缠住丁神机的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丁神机掳进了孔洞之中,半点不拖泥带水,丁神机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条信子。如果真的是信子,我不敢想象,在这上面的那个东西,比起我们在河道里遇见的石龙子,怕是不知道要大上多少个档次。
还是我鬼媳妇反应迅速,一下将我捞了过去,带着我在所有人之前跳下了枝干。就在我们往下的过程中,树干开始不停地晃动,看来那头巨兽抓了丁神机去并没能塞够牙缝,这下赶着出来吃我们了。
树巢里的巨蛋经不住剧烈的晃动,不断从巢里滚落下去,大部分还来不及掉到地上,便打在中途的枝干上碎得一塌糊涂、黄白不分,蛋清里一团一团缠在一起的盲鳗不安地扭动着。各处枝桠间的灯台也开始纷纷往下掉,树干玉化的部分像镜面一样映出火苗明灭的样子。蓝白的光线闪灭间,我看到镜面上蓦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眼睛,通体漆黑,浑圆如珠,眼珠子上浅色的纹路清晰可见。
我紧紧抓住鬼媳妇的胳膊,也许是事发突然她也将我圈得很紧,我想看看后面那家伙的真身,只能将头从她的下颌下面蹭过去,她的头发如丝一般散发出好闻的气味,为了方便观察同时也让她更省力些,我顺势把脸贴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看立刻就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却还是没能防备住亲眼目睹这种巨兽时所带来的极度震撼。在我们后面我看见了一只光脑袋就足足有卡车头大小的石龙子,浑身的鳞片随着它的动作在光线下流动着幽冥般的光泽,微咧开的嘴角下方一排红色的细鳞一直延伸至两腮,每当有蓝色的火苗划过,那些细鳞便呈现出一种无比艳丽的深紫色,就好像刚刚嗜了毒血一般,看得人不敢将眼睛挪开。
我咽了口唾沫,这东西简直就是奥特曼里面的怪兽。就这块头,那张遍布红鳞的嘴巴只需要微微一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口把我和鬼媳妇同时吞下,说不定再加个黑鼠也能一起吞得下去。
我忽然想起我和鬼媳妇后面还有两个垫底的人,正在想他们怎么样了,那巨兽大口猛地一张,我只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它吸了过去,禁不住眯了眯眼睛,刚好瞥见位于它颚下的鹰钩眼老头子和黑鼠,他俩的身手也都是属于非常矫捷的那种,当下不约而同从树枝上纵起两米多高,嗖嗖两下化作两道黑影如闪电一般分散至石龙子左右两侧。石龙子咬了空,鹰钩眼老头子和黑鼠虽然避过了一击,却是半点不敢怠慢,沿着新的路线继续往下奔逃。
跑到半路,那头热衷于追赶的巨兽忽然停了下来,我看见它用尾巴和身体把树干盘得越来越紧,仰起脖子不停地扭来扭去。也就这多看的两眼,我发现这家伙的四肢都已经产生了严重的退化,退化到完全无法撑起它身体的地步了,只能作为摆设一般蜷曲在腹鳞和背鳞交界的地方,要不是这个角度、它的这番举动,我几乎忽略了它这四条畸形的短腿。
在近乎发疯似的猛烈扭动后,石龙子突然僵直了脖子,张开嘴吐出那条两掌宽的分叉的信子,紧接着我看见它将整个前身弯曲成了S的形状,这分明是要攻击的姿态,只是不知道它现在这样是要攻击我们三路中的哪一路。
这个时候除了我之外,其他几人都忙着逃命,哪里有功夫回头去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出于稳妥,我小声伏在鬼媳妇耳边说:“小心,它好像要出大招了。”
我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那石龙子竟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不住地上下点着僵直的脖子张着嘴呵气,喉咙里同时发出咔咔咔的声音,跟哮喘病发作了似的。就在它打喷嚏的时候,我清楚看见有一个什么东西从它嘴里喷了出来,那东西被喷向对面岩壁,中途撞到树枝便往下方跌去了,在枝干间几经勾缠,最后挂在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上,枝桠晃动了几下,居然没断。
好像是丁神机,我看着那个挂在枝桠上一晃一晃的东西,看样子他还活着。丁神机可以说是非常走运了,再往下掉个两三米就是地面了,这个时候被枝桠挂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一直待在下面的谢四看见丁神机从上面掉下来,赶紧跑过去打算先把人从枝桠上弄下来,而那只石龙子也不知怎么了,脑袋一仰肚皮一翻,缠在树干上的身体松了开来,跟条巨大的死鱼似的头朝下尾朝上直直地落了下去。不少枝干被撞得七零八落,它直接撞开了地面的裂口落入地下湖中。
砰的一声闷响,那动静丝毫不亚于朝水里扔了颗鱼.雷,湖里的水花和盲鳗从被它撞开的裂口中喷溅出来。谢四见状,扔下丁神机,噗通一声跪在树枝上:“巨蟒生足,此乃神龙啊!神龙啊!”
然而相对于他,整个过程我只有一个感觉——公交车落水里了,还是有两节车厢的那种超长公交车……
“都来这边!”鹰钩眼老头子语气里的急切让他苍老的声音更显得尖细。他此刻正站在他们来时的石台上,身后是甬道口的石门。
等所有人都进入了甬道关上石门,鹰钩眼老头子才慢慢说道:“那巨蟒怕便是这墓中的守墓神兽,也不知活了有多少年岁,竟然生出了四足,只怕是早已成了精有了灵气,我等还是不要动它的好。不过它体型如此巨大,这墓里怕也是由不得它任意穿梭,我等在这里想必该是安全了。”
鹰钩眼老头子没有见过地下河里的石龙子,所以下意识以为这条退化了四肢的石龙子是成了精的巨蟒,这很正常,但我就是忍不住要鄙视他,其实只要仔细看一看就能分辨的出,就算四条腿都退化没了,石龙子和蛇终归是有很大区别的,最明显的就是牙齿,刚才它张嘴想咬鹰钩眼老头子和黑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没有蛇的獠牙,而是一排整齐的锯齿状尖牙。
客观的想一想,他说的后半句话也还是有些道理的,这种巨型石龙子是山里原住民的几率很小,很可能是墓主人专门养来看墓的守墓兽,墓主人既然选它来做守墓兽一定对它的体型有所了解,可不会傻到任由这种庞然大物在自己宅邸里上窜下跳,看石龙子蜕化成那副模样的四肢就知道了,它的活动范围多半就仅限于这间特制的石洞内。这样一来,树上那些巨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有这么大个妈,孩子当然也会大点。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住了,在脑子里仔细地比对了一下蛋与石龙子的个头大小,意识到自己一开始想错了,在见到石洞里这只大石龙子的一刹那,我先入为主地就认为树上的巨蛋都是它产下的,然而实际上,按比例来算,那些蛋更有可能是河道里那种个头大小的石龙子所产下的。
很多物种通常情况下母的个体都比较大,而石龙子却是公的个头要大于母的,所以我想,很可能外面石洞里那只是公的,小个的石龙子每到交.配季节便到这个石洞里跟它交.配,到了生产的时候再回到石洞将蛋产在树巢里。这样想来,那么极有可能母的石龙子不止一只,因为个头相对较小,它们分散在河道里,只是我们没有遇见罢了。
我能确信石洞里与河道里一大一小两条石龙子不是父子关系,因为印象中石龙子这种东西喜欢温暖,这里的环境又阴又冷根本不适宜他们生存,我们所遇到的两只可能只是因为体型的优势相比普通的个体要更加耐寒,但它们的蛋就难说了,放眼外面洞中的巨蛋,似乎并没有一颗蛋有要孵化的迹象。想必墓室的主人也是不会允许这些蛋孵化的,毕竟孵化出的小石龙子数量繁多体型也小,根本没办法控制,一旦孵出来了绝对会爬得满墓室都是,说不定还会从岩石或者土壤缝隙里爬到外面的世界,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造成难以估量的灾患。(当然了,如果墓室的主人一开始就是引进的一对或一群有血亲关系的石龙子,那得另当别论。)
我分析着,越想越觉得前途昏暗,完了完了,如果真像我分析的那样,不说别的母石龙子,单就这只公的,它这会儿在下面要是发现自己媳妇儿或者妾侍没了,不追着上来找我们寻仇才怪。
这边我一个人在暗地里苦苦操着心,那边被谢四和鹰钩眼老头子一番运功掐穴的丁神机逐渐恢复了神智。
丁神机眼神里的混浊逐渐褪去,眼睛也恢复了焦距,他坐在地上依次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惊喜地叫了起来:“我就知道,我还没死!真是天不亡我丁某人啊!方才我被那巨兽吞下,慌乱中见他喉间还卡着一人,便死死拽住那人的胳膊拿刀割它的喉咙……”
丁神机正讲得来劲,鬼媳妇突然打断了他:“它喉间还卡着一人,你可看清楚了?”
丁神机顺了口气说:“我虽没看清楚面貌,但绝对是个人不错。”
鬼媳妇一捏手里两把长剑,推开石门便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