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2)
走在最前面的赫连己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应该也一早察觉到了不对劲, 仰起头朝甬道上方看着。陆丙的随从又吹燃一个火折子, 双癸也吹燃了一个, 他们拿着火折子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站在原地, 眼睛死死盯着头顶某个地方。
多了两个火折子, 甬道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明亮的光线下, 我不好意思再这样明显地与高玄乙牵着手, 然而我刚一松开她的手, 却又被她紧紧牵了回去。高玄乙没有看我,面无表情, 我能从她微蹙的眉头里看出, 有危险正在向我们逼近,或者说危险已经逼近了,很近,近在咫尺。
随着其他人的目光,我也开始仔细去看头顶,凹凸不平的土层,在橙黄色的光线中有一种混沌的感觉,那一下又一下的嗒嗒声现在听起来, 简直如同雷鸣一般清晰, 听得久了, 越发觉得那声音不像滴水声, 而是有什么硬硬的尖尖的东西在有节奏地敲着地板。我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 嗒嗒嗒的声音就是来自我们的头顶,隔着土层,在甬道的另一面。
这个声音显然是可以移动的,要不然又怎么能一路跟着我们,我们走到哪里,它响到哪里,现在我们停下了,它也停下了。我张开嘴,想要问点什么,却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的声音忽然加急起来,嗒嗒嗒嗒嗒嗒频率变为一秒钟起码有四五下,连气都不带喘一下,而且每一下都敲得极其用力,就像是有人穿着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在上面不停地跺着两只脚,那架势听起来不把甬道顶给戳穿了就不算完事一样。
每一个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的表情变化,但大概的意思基本相同,我注意到大家快速交换了眼神,却没有一人拿出自己的武器,原因是声音的源头并不在我们所处的甬道内部,而是在上面那个满是水银的墓室里。
按照竹简上对水银湖泊面积的描述,发出声音的东西就处于水银之中,在水银湖泊的最底下,由此可以推断,这个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活物。如果是机械一类的东西,估计是类似于现代的感应或者声控一类的技术,因为这声音能够非常准确地识别出我们的位置,可是古人有这种精密又高超的技术吗,但如果不是机械,那又是什么……
想象力这个时候就开始发挥作用了,我仅仅是想到这里,已经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了,唯一让人感到一丝安慰的是,那个敲地板的东西和我们并不在一个空间里,它在上面,我们在下面,任凭它的动静再大,只要不是真的弄穿了甬道顶,它就没办法下来和我们打照面。
急躁的敲击声没有维持太长时间,渐渐平息下来,又变回了最初轻而缓的状态,甚至每一次敲击所间隔的时间比之前还要长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位敲击者正在思考着什么,每敲一下,便会停下来认真地想一想。
经过一阵短暂的僵持,已经可以确定上面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对下方的我们造成威胁,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撤离。不出所料,我们动起来的时候,上面的东西也跟着我们动了起来,然而这一次,它移动的方向却不再与我们一致,它嗒嗒嗒的敲着地板,朝着我们下去的反方向去了。
“糟了!”宗丁宣忽然一声懊恼,“双癸。”他叫了一声双癸的名字后,转身往台阶上方跑去。被他叫到的双癸立刻紧跟上去。
两人经过周半涯和陆丙身边时,周半涯的脸色一凛,转头就要对陆丙说什么。陆丙抢先说道:“此地不宜再久留,走。”说完带头沿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我看着急匆匆往下走的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对着陆丙“诶”了一声,望了一眼往上昏暗模糊的台阶说:“宗叔他们刚刚上去了。”
陆丙就跟没听见似的,看也没看我一眼,与我擦身而过。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甬道里已经暗了下去,原本拿火折子的四个人有两个上去了,两个下去了,剩在原地的我、高玄乙还有赫连己都没有火折子。
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快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黑暗总是会让人缺乏安全感,我将高玄乙的手拽得越发紧了,她将我拉近到身边,拍了拍我的手背。
眼睛一点一点地适应着黑暗,我若有若无地听见赫连己轻轻叹了口气,一股属于她身上的檀香味钻入我鼻子里,而后朝着台阶上方去了。
赫连己没有随陆丙他们离开,而是选择上去找宗丁宣和双癸。高玄乙轻轻附在我耳边,说道:“上去看看。”
我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地跟着她往上走。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前方开始能看见昏黄的火光,再走了一截,光线愈加明亮,尽头的光线中出现了三个人影,最前面款款站着的是赫连己,蹲在地上的细瘦身形是双癸,最里面高高举着一只手抵着甬道顶站立的不用说就是宗丁宣了。
走近之后我才看清楚,宗丁宣举着手是在用短刀砌墙,他举起的右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一下又一下的用刀背快速将糊到头顶土层上的稀泥刮抹均匀,动作之麻利堪比一个专业砌砖工人。在宗丁宣的左手上,摊着一块布,布上是一大团软嗒嗒的浅黄色稀泥,被他糊上稀泥的地方就是刚才被我们弄出窟窿的位置,现在窟窿基本上已经让他用泥填平了。
双癸此时蹲在地上,她两只手握着自己的剑鞘,正奋力地搅拌面前一堆稀泥,显然宗丁宣手上的稀泥都是来自她这里。
这些稀泥全是陆丙的随从凿墙时落下来的土灰,双癸把这些散落一地的土灰集中到自己跟前相邻的两级台阶上,拢成一个高高的土堆,中央打个洞,倒了水和糯米浆进去(土堆旁边放着两个空陶罐,陶罐口粘着一两滴白色的糊状物,我猜想那就是制过的糯米浆一类的东西)。
古人没有水泥,会把糯米浆或者蛋清和在土里沙子里修葺城墙、房屋,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带着。下水前,双癸和宗丁宣置办完装备来与我们汇合,我一直以为他们鼓鼓囊囊的包袱里装的全部都是食物和黑驴蹄子之类的东西……不过倒过来想一想,好像带着糯米浆也在情理之中,挖土的工具对于盗墓来说是一定要带的,那么填土的工具也需要备着,万一挖了什么不该挖的、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就像我们这次这样,至少还能及时给填回去。
洞顶之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一直没有消失,而那声音现在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宗丁宣正在往上紧赶慢赶抹着泥浆的地方,也是整个甬道顶部唯一被破坏过的地方。
嗒,嗒,嗒的声音现在的时间间隔由两三秒变为了五六秒,相比刚才又慢了一些,然而这种时间上的延长绝对不是在预示着情况的好转,而是敲击者在为了下一次的爆发积蓄力量,如果说上面真的有一双高跟鞋在跺着地面,那么高跟鞋之上一定还附加着上百斤、上千斤的力气,使得它每一次跺下来,整条甬道都会跟着颤抖一下。
又是几次猛烈的敲击声,明显能够察觉到头顶的动静在呈阶梯式加强,一次比一次剧烈。宗丁宣把右手盛着的泥浆交给双葵,他开始两只手并用,每一次那伴随着甬道振动的“嗒”声从土层对面传来,他拿短刀的手都会颤抖得更加明显一些,动作也会再一次加快一分。没有人知道土层的另一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那东西过来。
因为时间紧迫,双癸是直接用手把地上的泥浆捧进布里的,一双白静的手,粘满了脏兮兮的黄色泥巴。她立在宗丁宣下方第二级台阶处,两只手托住装满泥浆的布举过头顶,以便宗丁宣取用布里和好的泥浆。
双癸背对着我们,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能看到宗丁宣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用说他们两个已经紧张到了极致。至于一旁的我们,虽然站着什么也没做,但紧张的程度绝对不比他们好到哪去。我有想过上前帮忙,后来冷静的想一想,无论从空间的狭窄程度还是从他们两个人现有的分工方式上考虑,我继续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过去了反倒会给他们添乱。
终于,在又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双癸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和宗丁宣一起快速走向我们这边。宗丁宣让双癸走在前面,自己紧跟在后面,他一边将短刀上多余的泥巴蹭在袖子上一边朝我们说:“快走。”
“封好了?”转身走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宗丁宣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示意我别做耽搁,快些往下走。我知道他摇头的意思并不是说没有将土层封好,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临到头封起来的东西到底有几分效果。
如果宗丁宣没有掉头回来重新封好土层,而是选择像陆丙他们一样两手一拍离开了是非之地,不管最后上面那东西有没有下来,按照它现在这种程度的动静,百分之百会导致水银泄露,要不了几天,这一带的水域包括周围的土地全部会遭到水银污染,后果不堪设想。临时糊上去的泥浆肯定没有原来的土层坚固,但一来多少能够起到固定青砖的作用,二来也算是一个隔水层了,这两方面的任意一面,都能防止水银从松动的青砖缝隙里渗漏下来。
下去的路我们走得很快,上面的东西没有跟来,在我们走下去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嗒嗒嗒的声音停止了,不知道是因为隔得远了听不见了,还是因为那东西放弃了。到了下面的岩洞,我们没有停下,一路朝着水边奔去。
经过那副大木棺材时,鬼使神差的,我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我瞬间呆住了,双腿定在原地,一层冷汗从浑身上下的毛孔里渗了出来。
“尸体……尸体少了一具!”我吸着凉气紧张地叫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