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2/2）
“死地？”叶宛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筱禾一路小跑着来到三人面前。
“小姐，先生，大当家！少、”筱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弯腰喘了口粗气，才喊出声道，“少夫人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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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凝的苏醒，给整个系舟堂带来不少喜气，也冲淡了那场惊世骇俗大婚后，叶宛心中的不安与焦虑。
叶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嫂嫂和侄子。
黄凝刚苏醒不久，身子还很弱，却一刻舍不得将小曦平从怀中放下。
“嫂嫂，我帮你抱曦平吧，你该喝药了。”叶宛劝道，“等你身子大好，有的是时间抱他，怕是到时候你还要嫌他烦呢。”
黄凝看向叶宛：“小宛，谢谢你，帮我把叶昭唯一的骨肉，养得这样好。”
叶宛心中有愧，不禁低下头：“都是奶娘和筱禾在照顾，我没帮上什么忙。”
“我都听筱禾说了，若没有你、没有归先生，我和曦平母子俩早就性命不保。”黄凝语重心长道，“我替叶昭，谢谢你。”
“嫂嫂，其实……”叶宛几乎忍不住，想要说出哥哥遇害的真相，和他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
可她终究忍住没说。
黄凝的身体还经受不住这些刺激。
“其实什么？”黄凝好奇地问。
“其实，归先生说了，是你足够坚强，才能够把曦平生下，才能够醒过来。我替哥哥，还有叶家，谢谢你。”叶宛握着黄凝的手，郑重道。
感激黄凝醒过来，给了她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助嫂嫂与哥哥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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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是小的不通融，那位可是十恶不赦的谋逆罪人，陛下向来仁慈，这回是动了真怒，下旨三日后将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小的怎敢放你进去？要是出了事，小的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啊。”刑部的人坚持不肯放叶宛进去见凌轩。
“本公主知道。”叶宛讶异于自己竟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我不见他也行，你给本公主带句话进去。”
“是，殿下请说，小的一定带到。”刑部的人松了口气。
“他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我说过的话，也必然会办到。”
叶宛决然转身。
她说过的哪句话？自然是那句，凌轩若离她而去，她便是追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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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大周与西凉边境。
岁末已至，大漠被层层大雪覆盖，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北风呼啸中，隐约有阵阵驼铃声传来，仔细望去，原是一队商队，正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
这个时节，大漠上鲜少见到商队，更别提还是这样声势浩大的队伍。
只因此刻两国的巡逻骑兵都瑟缩在各自军营中，躲避严寒，等着过节；大漠沙盗却频繁出没，有意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干票大的，过个肥冬。
商队们鉴于此，岁末这段时间都不敢出来行走。
当然，这大漠之上，也有例外。
北风越来越强劲，看这样子，暴风雪就要到了。
商队在避风处停了下来，正打算安营扎寨，躲避风雪。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若有似无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渐渐地，几十个骑马挎刀的身影，自天边出现，朝着商队的方向疾速而来。
是沙盗！
商队中的众人，倒也算训练有素，都静立在原地，严阵以待。
商队首领紧了紧颈上的雪狼围脖，从队伍中走出。她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年轻的女子。
眨眼间，沙盗已将商队重重包围起来。
首领模样的大汉自马上跳下，直冲着商队首领而来。
两人对面而立，沙盗首领突然解开腰间的佩刀，随手扔在地上，二话不说就上前给了商队首领一个熊抱：“大当家，欢迎欢迎！”
旁边的中年男子，神色立时有些难看。
被熊抱住的商队首领，正是系舟堂大当家江落云，尴尬地将沙盗首领推开：“扎伦布，我已经成亲了，你下次注意点儿。”
“成亲了？”大汉扎伦布错愕了片刻，恶狠狠地向四周望去，“谁？我看哪个这么大胆，敢娶你？”
如狼般凶狠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归先生身上，瞬时变成乖顺的小绵羊。
“七皇子殿下，”扎伦布戾色尽敛，恭敬地朝归先生行了大礼，“多年未见，殿下终于回来西凉了。”
“我已不是西凉的七皇子。”归先生轻声斥道，“还有，落云说得对，她既已成了我的夫人，你以后在她面前多注意点儿。都是几个孩子的阿爸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扎伦布即刻挺胸抬头，一本正经向归先生保证：“是，属下知道了，属下遵命。”
“扎伦布，瞧你这架势，不会是来迎接我们的吧？”江落云问。
“当然，我听说系舟堂的队伍正在往西凉来，这不是眼看着暴风雪要来了吗？就想着，接你们进寨子取取暖，避避风雪。”扎伦布兴冲冲道，“没想到能遇上皇子殿下和大当家。”
“那么，有劳带路了。”江落云笑道。
江落云和扎伦布在前面骑着马，谈天说地，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叶宛跟在归先生身边，好奇地问：“没想到先生和师父，还认识大漠沙盗的首领，怪不得系舟堂能在西凉畅通无阻地经商。”
归先生出言解释：“扎伦布曾经是我王府的侍卫首领。后来受夺嫡之事的牵连，才不得不落草为寇。”
“所以，师父是通过先生认识的这群沙盗咯？”
“这倒不是。落云和扎伦布他们，应该算是，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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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外面天冷，你就留在屋子里歇脚，烤火取暖。”叶宛扶黄凝下了马车，不放心地嘱咐道。
此刻，商队已经抵达沙盗的山寨。说是山寨，倒不如说是大漠里的小村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路走来甚至还能看见市集模样的街道。
黄凝大病初愈，非要跟着叶宛和江落云一起来大漠寻人。自家嫂嫂执拗起来，叶宛竟也没辙，想着归先生会随行，路上也算有人照看黄凝的身体，才勉强应下。
这冰天雪地的，叶宛如今又有些后悔让黄凝跟来了。
若是找到了哥哥，嫂嫂却病倒了，她可该如何向哥哥交代？
“小宛，不碍事的，这虽是我第一次到大漠来，但想到如今离叶昭越来越近，我的身子比前些日子轻松了不少呢。”黄凝笑着说。
“真的？那就好。”叶宛松了口气。
“大当家，”扎伦布的大嗓门响起，“全羊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席。待会儿席上，我有一样不可言喻的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这么神秘兮兮的？还不可言喻？”江落云好奇地问。
扎伦布继续卖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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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四溢的烤全羊，甘冽清香的葡萄美酒，再配上夜光杯。
屋外风雪肆虐，屋内盛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艳丽的舞姬在沙盗们露骨的目光下，跳着热情奔放的胡旋舞，引来阵阵喝彩。
这场全羊宴终于到了高潮。扎伦布击了击掌，立刻有人将一个眼嘴被封、手脚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女子，送到了江落云面前。
江落云面露狐疑，指着身边的归先生：“扎伦布，你确定这是送给我，不是给符前的？”
扎伦布讪笑着摆手：“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大当家的面儿，送美女给七皇子殿下。”
“背着我就敢了？”江落云挑眉。
扎伦布慌忙否认：“背着你，给我二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你这什么意思？我身边又不缺侍女。你绑了个姑娘送给我，又算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不可言喻的礼物？”江落云哭笑不得。
“大当家，这丫头名叫阿晓依，是万马堂前堂主的独生爱女。他们万马堂在西凉，甚至在整个大漠都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明面说是生意人，实际比我们沙盗还狠。今年年初，他们劫了系舟堂的货，伤了不少人。那会儿你不就说过要找他们算账？老天有眼，上个月他们堂里内哄，老堂主死了，就留下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撑不住场面，万马堂如今可谓分崩离析，名存实亡。于是我干脆带人抄了他们堂口，将人掳了来，交由大当家你发落。”
江落云想了想，年初那会儿，确实有这么回事。她当时本想去找万马堂堂主理论，听说京城叶家出了事，急匆匆地赶回了京城，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倒把找万马堂算账的事情给忘了。
“多谢，有劳你还想着这事。”她向扎伦布抱拳致谢，“不过，这么绑着个姑娘，终是不妥，还是先给她松绑吧。”
扎伦布一摆手，立刻有舞姬上前给少女松了绑。
“阿晓依是吧？”江落云微笑着看向少女，“我听说过你，小小年纪，独自负责万马堂明面上的一切生意，是个值得钦佩的对手，坐吧。”
少女阿晓依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正想将这群沙盗痛骂一顿，眼前的女子这么客气，她倒一时骂不出口了。
“你是谁？与这些沙盗是一伙的？我刚才听沙盗头子叫你大当家，难道你是？”阿晓依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难道你是不系舟江落云？”
“哦？我的名号这么响亮的吗？”江落云问。
“在西凉做生意，唯有系舟堂配做我们万马堂的对手。”阿晓依点头，接着高声道，“刚才沙盗头子说的不对，虽然万马堂出了小人，暂时没落了，可万马堂的招牌还在，我一定能重振万马堂的基业，给阿爸报仇！”
“小姑娘挺有志气的。”江落云赞赏地点头。
“还很有胆量。”一旁叶宛也忍不住称赞，“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沙盗面前，没有半分惧色，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又是谁？”阿晓依看向叶宛，“我看你年纪没比我大。既然你不怕，为何我要怕？”
“诶？”叶宛愣了愣，“我是来这里做客的，咱俩没有可比性吧。”
“哼，”阿晓依扭过头，向屋子外面望去，“确实没有可比性，因为，他就要来救我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通通都得倒霉！”
“他？”叶宛好奇问，“他是谁？”
“他是我的阿伦鲁。”
阿伦鲁，在西凉当地，是英雄的意思。
“首领，不好了，巡逻骑兵杀进寨子里来了！”
“什么？咱们不是刚把岁贡送去了都护府？哪个带的兵？王八羔子，出尔反尔，老子出去砍了他！”扎伦布拍案而起。
沙盗们单论武力并不是巡逻骑兵的对手，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劫掠来往客商，皆因他们每年都将大量的金银珠宝送进巡逻都护府，名曰岁贡，其实就是与官家分赃。官家得了好处，自会罩着他们，沙盗们只要不搞出人命，官家对这些拦路抢劫的事，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
今日，收了好处的巡逻骑兵居然杀进寨子来，这就等于过河拆桥，扎伦布不发怒才怪。
只见他提着大刀，向屋外冲去。江落云和归先生不放心，跟了出去。
“小宛，咱们也出去看看吧。”一旁黄凝轻声道。
“可是，外面还在下雪。”叶宛迟疑，“你的身子……”
阿晓依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黄凝：“她说得对，你们现在出去，别说你这副柔柔弱弱的身子撑不住，沙盗们作恶多端，巡逻骑兵必不会留手，你们出去被当做沙盗，只有死路一条。”
黄凝面露惊骇，紧紧地握住叶宛的手。
叶宛摇头：“嫂嫂，你别听她胡说。阿晓依，你也说了，外面还在下雪，这寨子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占尽天时地利。你怎么确定，区区几个巡逻骑兵就是长期盘踞在此的沙盗们的对手？”
“因为，我的阿伦鲁来救我了。他以前可是大将军，区区几个沙盗，怎会是他的对手？”
“你情郎是个大将军？”叶宛脸上写满不信。
“真的。”阿晓依认真点头，“他的大周名字叫叶昭，你们是大周人，可曾听过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