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2/2）

谭小雅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黯然神伤，她忙着上窜下跳地到处找水喝，只求漱掉口中那一股子怪味儿。味道稀释后人终于安分下来，还有心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他说：“不要灰心，骚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天赋，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挣扎一下，如果还是无法扭转，我觉得也可以用你这异于常人的天赋研制一种生化武器……”

少年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几分遗憾，几分悲凉，但很快藏匿在他极淡的浅笑下，他笑着回答她：

“嗯。”

某人打哈哈般的笑语竟得来一丝不苟的回应，但某人表现的像何等心宽的物种，居然奔着这思路顺流而下了：“是吧是吧，连这么糟糕的味道都能做的如斯貌美，少年你绝对是个人才。这让我联想到游戏里的另外一个人……对了，你真的懂‘生化武器’是什么意思吗？”

少年不语，只笑，他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笑上。谭小雅挠挠脑袋，说：“呃对了，我们把这里的食材都用光了啊怎么办爷爷又上山采药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是鄄都城估计就是咱们逃出来的地方，还是不指望去那里采购了，汗哪……”

“对了，”谭小雅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向少年，伸出一只手，“算起来咱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谭小雅笑起来，眼睛像一对月牙儿，“我叫谭小雅，你叫什么啊

你想好今后怎么办了吗？你有亲人吗？或者朋友还记得家在哪里吗？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少年看向那只粉色露白的手掌，手指纤细匀称，指间上的一圈圈像小小的火苗，烧的他有一瞬间恍惚。但他还是极慢，极慢的扭开头去，更慢，更慢的开口说道：“我没有名字。”

他……早就没有名字了。

谭小雅呆愣了一下，少年的表情和话语不似他的任何一个同龄人，寥寥数字见耳，仿佛藏了一个世纪的悲凉，谭小雅动容的瞬间脑子里竟闪过一句话，一句犹太人的名言：死亡有两层，一种是身体的消亡，还有一种，是最后知道你的名字的人离去。

少年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怨毒，仇恨，却又因为掺杂了迷茫和无力感而融和出深深疲惫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才有力气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只有……

……仇人。”

谭小雅一瞬间感到手足无措起来，对呀，那胖子好像说过是他把他给养大的，反正不可能是儿子……那么是捡来的孤儿谭小雅突然慌了，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的多么不该说出口的话，让谭小雅一下子乱了心神。

但看她的表情就像个淡定帝，“啊……”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那你现在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了，很多人都没有这份运气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呢哈哈……”

“……”仿佛有来自西北的风吹过……

谭小雅脑内两个小人中的一个暴捶另一个的头，谭小雅欲哭无泪，表情依旧像个淡定帝。

少年果不其然微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在嘲她还是自嘲。他垂下眼睑，道“不必了。”

谭小雅脑内的小人开始猛扇她的耳刮子。就你有嘴巴！就你会说话！她都几乎可以就着这副气场脑补出画外音了：（配上北风中无限哀凉的小表情）别人都没有的运气，就我有，对么？……

太可怕了她这想象！低气压赶紧退散退散！谭小雅像机器人一样挥手赶走头顶上只有她能看见的独白气泡，维持着尬笑一把按住少年肩膀：

“……我们去看看爷爷回来没有！”

空荡荡的山间小路，不时传出来一两声鹪鹩的鸣叫，……倒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爷爷去采药，势必是往山上走，按我们逃离的方向来看，如果他们派人来追，一定会先发现这栋小屋。”谭小雅忘记尴尬了，转而有些担心的说，“这样说来爷爷反倒更安全些，但爷爷已经上山好久了，最好还是先把他找回来吧。”

谭小雅说：“我们兵分两路怎么样，正午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我们都在山顶那棵最醒目的大榕树下汇合！”

少年点点头，他现在一直是一副很乖很顺从的模样，和昨夜判若两人。

谭小雅笑道：“那好，我往东你往西，身体不行的话千万不要勉强，如果看到追兵的话立刻要藏起来，记住了身体不舒服的话绝对不要勉强，记住了吗？”

少年点点头。

谭小雅很放心的拍拍少年的肩，说了声“走吧”，转身拨开枝叶走进一条被茂密树枝遮挡几乎看不出往来痕迹的林间小道。

少年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她的背影，她没有回头，直到她完全隐入密林中。

他终于转身，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