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欠（2/2）

嘉景皇帝每回把赵孟彧叫到自己跟前，总会想起他的皇姐，每每想起，心里总是五味杂陈。

而每次他与赵孟彧随意交谈，赵孟彧随口几句话，总是让他忍不住去想，这孩子是不是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了一些什么？

不然为何他随意说的那些事，怎么都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往他的心窝里戳？

顺心而为……若是那时候的他懂得顺心而为。

嘉景皇帝猛然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脸冲着窗外。

赵孟彧看着嘉景皇帝的背影，见他肩头微垮，有些消沉，也没有继续说话。

只是若是时机合适，薛徐两家的事，他还是会见缝插针地提起。

嘉景皇帝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色，沉重的呼吸才渐渐缓了过来，他微微转过身来，仍未正面朝着赵孟彧，只半侧着身子：“阿彧与朕下一盘棋？”

赵孟彧轻轻点了点头。

嘉景皇帝传唤了在殿门两侧站着的太监，让其中一个下去取了棋盘棋子过来。

若是依着赵孟彧说的那些，许是他心中所想，要变一变了。

……

薛府的这个冬天，过得比前些年，都要更为忙碌。

孟老太太像是紧绷了太久，孙儿一朝找回来，她这大喜过望，心里绷紧的弦松弛下来，竟是一下子病了。

她这一病，府里后宅的大小事宜，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长媳——宋氏的身上。

孟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了，初时让宋氏帮着打理府里的事，她心里还放心不下，撑着病体也要跟在宋氏身边看看。

后来老太太见宋氏处理这些事情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要好了许多，也就逐渐放下心来、松了手。

这一松手，就松手到了病好之后。

孟老太太后来病好了，竟是也不想再管着家里的那些事了。

她病着的时候，最常跑到她榻边问候的便是薛令竹，这薛令竹一来，不久薛令怡也会跟着来，而后那些小辈儿差不多都围过来了。

孟老太太一边厌着聒噪，一边又觉得儿孙满堂，心中格外圆满，贪恋上了不问家事的闲散日子，直接放了手让宋氏全权管着后宅事，她只挂个老夫人的名头在了。

其中若是宋氏一早便是个身子骨健壮的，那她早就撒手了，她又不是劳碌命，后辈有本事，那是她的福气。

薛令竹回来两个月，常常跑去明如堂找自己的祖母，也常常到堂兄们练武的地方，偷偷瞧着，又吃亏在年纪太小，藏也藏不好，总被那帮兄弟逮到，抬着胳膊腿的就给扔到了操练场上去。

只是这帮年纪大点的孩子对待自己最小的弟弟，下手格外怜惜，把他给揪出来，也不过只是想同他亲近亲近，真把薛令竹扔到了操练场上了，各个要么驮着要么背着，要么在和薛令竹比跑的时候，刻意放慢步子装作比不过他。

薛令竹渐渐与自家兄弟们打成了一遍，只是不知怎的，却有些不太敢去找自己的姐姐。

薛令怡自薛令竹回府之时，满怀心思几乎都在自己弟弟身上，蛮哥儿对她稍微疏远了些，她倒是也不恼。

她只是没想到，早早把弟弟找回来，她也没说过不认他是薛家人的话，他竟是还有些心结。

也不知道弟弟在受苦受难的地方都听了些什么话。

薛令怡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弟弟在未走丢之前是什么模样了，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模糊，她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弟弟很乖，一点都不像府里其他的孩子。

想到这事，薛令怡倒是开始觉察到自己的弟弟成天往操练场跑的举动有些不对劲了。

他不是最喜欢看书吗？近些时日，有次在祖母那边，她还听到祖母提起过，薛家的后辈里头，只蛮哥儿一个可能是爱书籍的。

蛮哥儿……果然有心结。

他便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读书看书，与府里其他兄弟都不一样，是个异类，她也会认他这个弟弟啊。

薛令怡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这件事。

山不过来便去就山，薛令怡打算自己去蛮哥儿那儿瞧瞧。

只是她这刚穿戴整齐，出了自己的鹿鸣居，却忽然听到丫鬟来通报过，明如居那里，小侯爷来了，老夫人让薛令怡过去瞧瞧。

薛令怡步子一顿，有些纳罕。

现在正是书院冬试的时候，她大堂兄都快愁破脑壳了，怎着赵孟彧还有时间，到她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