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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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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瑾弈耳根子红了一半。

平怀瑱循循善诱,牵着他往自己坑里栽:“我赠瑾弈‘清珏’,瑾弈难不成不肯回赠两字?”

“臣没这胆子。”

何瑾弈拱手告辞,平怀瑱笑盈盈地跟上他。

文萃殿里的几位皇家贵子出殿歇息了,平非卿走在前头,方下台阶便瞧见转头望来的太子二人,远远地停下脚步就要行礼。身后六皇子内急,急匆匆地往外跑,从台阶上滑了一下,一不留神滚下来,恰将平非卿当个肉垫子压着。

平怀瑱眼皮一跳,上前去拉,还是身后太监跑得快,地扶着六皇子起来,忙着替主子拍灰。平非卿也在搀扶下站起身来,手掌心磨破了点儿皮,身后完好无损的六皇子却先他哭了出来。

平非卿转头看一眼,小小一只问得面无表情:“哭什么?”

平怀颢瞪着他,见这小他两岁的王弟眼眶都不曾红一下,隐隐感到丢了颜面,挂着泪珠子“哼”一声,转身就走。

平怀瑱竟给看笑了起来。

平非卿整理衣冠,重又向他行礼,一旁何瑾弈也问他一声“世子”。

平怀瑱托起他的手掌看了看,没说什么,带着他回寝殿去,临行前看了一眼躬身在旁的太监:“愣着做什么?还不传太医到旭安殿来。”

太监忙不迭去请,平非卿跟随平怀瑱两人来到旭安殿,在宫婢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合体衣裳,又束发打整,等着太医来为掌心上药。

平怀瑱见他如此年幼,却比当年的何瑾弈更加从容不迫,处变不惊,一时忍不住问道:“小六高你一些,这么摔你身上你不痛么?”

“痛是痛的,”平非卿如实相告,却又说,“痛都痛了有什么法子,是六皇子不当心在先,飞来横祸总是躲也躲不开的。”

平怀瑱听来有趣得不行,摸摸他的脑袋,对这弟弟又一度感到很是喜欢。不过他知晓平非卿虽爱与他亲近,却从不曾忽视过应有的礼节,甚至比不得何瑾弈那般无所拘束。他原本以为平非卿对诸皇子始终怀揣着敬畏之情,直到后来越发见识了这位睿和王家的小世子对当朝六皇子的态度,才察觉并非如此而已。

趁着四下无人,他索性直白问了:“小六生性娇纵,你这样不留情面,就不怕他对你使坏吗?”

平非卿蹙着小眉毛思考了一会儿,瞧来也不无担心,可半晌之后仍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不行,他老哭,臣弟实在笑不出来。”

平怀瑱靠在榻上笑仰过去。何瑾弈也听得很有意思,一边继续旁观平怀瑱逗他,一边慢悠悠行到书桌旁去,心不在焉地摸摸镇纸与笔搁。

笑够的平怀瑱重又坐直身子,玩笑罢了,还是带着半分认真对平非卿讲道:“往后纵使瞧不惯的,也闭口不说;笑不出来时,也不要凝眉看他。明白了吗?不论是否明白都好好记着。”

于是平非卿也不管明白与否,向他点点脑袋:“臣弟记着了。”

何瑾弈耳里听着对话,抬眼看了看平怀瑱日趋成熟的侧脸轮廓,想起他如世子这般大小时,也曾简单纯粹,却又有着自己的性情。两人日日相伴,竟未察觉彼此是如何一点一点地长成了少年。

如今在平怀瑱的眼里,少年何瑾弈是清涟濯玉,君子如风,殊不知在何瑾弈的眼中,平怀瑱更是丰神俊朗,光可煜天地。

他是当朝的太子,是将来要开疆拓土的君主。如果何瑾弈能如良玉一般成为平怀瑱的贤能臣子,成为朝堂之上的助力,那么平怀瑱必是足以藏玉纳宝的厚重山石,是王朝血脉上不可或缺的根基。

何瑾弈提笔濡墨,垂眸安静地书下两字。

过不多时,太医赶来,平非卿的手掌被好好地上了药,又回去文萃殿里念书。平怀瑱得空凑到何瑾弈身旁去,瞧瞧他这半晌在做些什么。

何瑾弈骤然紧张,欲盖弥彰地以手掌盖住了书着汉字的宣纸。

平怀瑱亦探手压着纸张一侧,妄图将之扯出,奈何何瑾弈也不肯放手,万分后悔方才的有感而发。两人较量一阵,平怀瑱不敢用更大的力气,唯恐撕坏了脆弱纸张,只好一本正经地盯着他道:“瑾弈再不松手,本太子要挠你痒痒了。”

“……”何瑾弈无言以对,心说方才夸他成熟不少,这就立马幼稚了起来。不过他知道平怀瑱敢说便真敢做,不由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力气稍一松懈,宣纸便彻底落到了平怀瑱的手里。

平怀瑱就此得逞,心满意足地审视纸上字迹,端端正正地写着两字——煜琅。

“谁?”

“一篇话本里的……”

“哪篇?”平怀瑱追问不休,还挺厚颜无耻,“我竟不知有哪个话本里的人物能比我更适合这名字?”

何瑾弈顿时好气又好笑。

平怀瑱得寸进尺:“那就多谢瑾弈赠字了?”

何瑾弈索性也同他比起了脸皮,矢口否认道:“臣胆小,什么都没写过,何来赠字一说?”

平怀瑱闻言笑个不停,把那纸丢进水盆里,眼睁睁地看着它变软变坏,毁尸灭迹。

“嗯,瑾弈什么都不曾写过,是我偷偷地给自己安了个别名。”

何瑾弈见他越说越认真,不止玩笑而已,万般无奈地望向窗外。平怀瑱随着他的目光回头,外头并无一人,知他稍感不安,便又拉着他往里头走些,压低声道:“只准你这样唤我,别人都不行。”

何瑾弈心里其实高兴,面上却十分自责,反省自己真是愈渐不懂规矩了。

平怀瑱晃晃眼前这闷葫芦,何瑾弈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轻微到令平怀瑱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嗯?”平怀瑱想再确认一声。

何瑾弈不同他纠缠了,叹着气往外走,任他跟在后面埋怨:“瑾弈有话越发不爱直言了。”

“再直言几回,脑袋都要掉了,”何瑾弈偏头看着他,懊恼地指指脖子,“你看,摇摇欲坠。”

平怀瑱乐得不行,总算不再聒噪。

行了一会儿,平怀瑱忽又小声喊他。何瑾弈侧首,平怀瑱望向那双同小时候一样黑亮的眸子,无比认真道:“不论何时,只要我活着,便定要保你万全。”

何瑾弈停下脚步,心里直跳,莫名感知着自与平怀瑱相识以来,第一次能被真正称为五味杂陈的滋味。

那时懵懂以至于半知半解,说不出更多感受,只隐隐觉得,也许他往后几十年,若缺了平怀瑱,便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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