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2）

忙碌是真，不得空却未必。

起初是平怀瑱引火烧身，使他恼怒，气未消时连王妃也不愿相见；到后来平怀瑱虔心自省，他没了怒气，开春却诸事缠身，加之宫中不缺妃嫔解乏，便更不将王妃给忆起来。

今日若不是因着绵雨天气，还不知何时他才会想起这位孤寂妇人。

“朕记得初见你时正是今日这般气候。你随母亲进宫里来，不料天降春雨，湿了你的鬓发。”宏宣帝将她小心放下，和风细雨地哄，“朕不过看了你一眼，便如何也放不下了。”

可放不下之人，最后却甘愿放手让给了别人，以至落得如今这般荒唐局面。承远王妃心中不无委屈，然而真心早已交付，如今三言两语便可被哄得欢心，就连久候不至的埋怨亦都无影无踪。

她笑看着宏宣帝，听着他许久才送来一回的柔情蜜语，待他情绪极好时才问道：“瑱儿……好吗？”

“好，如今年过十六，愈渐能独当一面了，朕心感慰藉。”

承远王妃在听到这话时，多日以来的牵挂与担忧彻底松懈不少，终于有了几分旧事尘埃落定的安心。

宏宣帝又道：“你若实在挂念，亦可常进宫去看看，朕总有法子让你见他……你愈发不爱进宫了。”

承远王妃抬起头来，眸中心动不已。不过面上惊喜转瞬而逝，她强忍着不舍摇头回绝：“臣妾不便时常进宫。”

宏宣帝猜着几分缘由，想必与承远王有关，难免觉出几分为难，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道：“总之你愿来便来，若不愿，有溪崖在旁陪着，朕便宽慰许多。”

提及幼儿，承远王妃重又露出笑容。

“他乖巧懂事，同瑱儿幼时一样聪慧伶俐。”

“你与朕的孩子，该是如此。”

宏宣帝说着，宽衣入铺，放下了床帐。

温言软语，就此留待枕边。

一场春雨洗去尘垢，翌日天晴，朝阳璀璨如金，暖融融地铺洒整片京城。

何瑾弈早早醒了，不知因何兴致大好，匆忙用了早膳便疾行入宫。赶到旭安殿时，平怀瑱也才刚用罢膳食，桌上菜肴尚不及撤去。

平怀瑱瞧着他微喘模样，略感意外，拉他到桌旁饮一杯茶，嘴里禁不住调侃：“我竟不知瑾弈想我想得这般难耐，一大早的这么急着见我。”

何瑾弈被他捉弄也不介怀，抿着茶水笑弯双目，搁下茶杯后便急匆匆行至殿中央那幅长画旁，拾着袖摆执笔点墨，落笔不画龙骨，但绘层云。

漫天云卷气势滂沱，赤金色日光自九重天外而来，穿云而过，震慑天地。

平怀瑱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忍打扰，暗暗称奇。

何瑾弈终收笔时已过去小半个时辰，他审度画纸片刻，瞧来好似满意，这才道：“昨夜梦见青龙翱翔天际，搅乱云海。我生怕忘了这恢弘盛景，所以急着画下。”

平怀瑱对画颔首，欣然万分：“有你助我，便是如虎添翼了。”

何瑾弈低笑出声：“太子是夸我，还是夸自己？”

“一并夸了罢，”平怀瑱从他手上拿过画笔放置笔搁之上，裹住他的手带他回到桌旁坐下，哄道，“瑾弈来得这样急，可用过早膳了？我令厨房再送些暖粥来。”

“用过了，”何瑾弈逮着机会也戏言回去，“就怕你捆着我用膳，耽搁作画，所以吃过才来的。”

平怀瑱好笑摇头。

“那也再吃一些，你吃得太急，定未及五分饱。”

“饱了，十分饱。”

“那我还饿着，”平怀瑱不讲道理，“瑾弈陪我再用一些。”

说着便唤来宫婢吩咐膳食，要的尽是何瑾弈爱吃的东西。何瑾弈不再与他争辩，索性就依了他的意思。

好在梦里所见已尽数画下，但愿他这番努力，确可为平怀瑱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