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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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处的吕处长乐颠颠的,指挥着战士们把吃不完的青菜萝卜都晾晒起来,说是冬天里熬大锅菜吃。那养猪场也多了不少饲料,那圈里吃得是膘肥体壮,就等着年底杀猪吃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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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跟明瑜偷偷地说:“咱部队上就这点好,受外界影响较小。再说,要想减轻地方上的负担,唯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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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秋收工作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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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很关心收成,可从报纸上和广播里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现在地方上不敢“放卫星”了,“浮夸风”也被刹住了,可报喜不报忧却成了常态。梁部长来省里开会顺便拐到部队上看看,见了她和明瑜就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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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部长说县里派人下去做了调研,总体来说秋粮收成不如往年,有几个公社有亏空怕要拿新粮来填补,可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的,怕得就是省里或专区胡乱调粮食,搞得下面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县里统一了口径,都是按照歉收来申报的,也是想避免粮食外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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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心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只要县里扛住了社员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千万不要只讲政治高度而打肿脸充胖子。像去年欢腾的那几个月,把家底掏空了不说还有欠外债的,弄得今年紧张得不行。以往农户家里都是吃陈粮补新粮,稀的稠的搭配着怎么节省怎么来,哪跟去年那样敞开肚皮大吃特吃,一下子吃干花净接不上气儿?现在可好,粮食一减产就慌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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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情况怎样?爹也写了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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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秋收过后,队里打下了粮食按人头分了分,虽然不多可加上自留地里的收成,也能勉强熬过这个冬天。不过,吃食堂的就不好说了,搞得是平均分配,甭管饭量大小吃得都是一样的,外加上伙房里再克扣一些,那铁定的不够吃。自家做饭的就好很多,一是稀稠搭配着吃得滋润,再配一些青菜豆腐什么的,也顶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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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稍稍放了心。对自留地里的出产,她约莫有个数儿,只要队里不往外调粮食,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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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国庆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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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建国十周年,京城举行了隆重的阅兵仪式。省军区也跟着忙乎了一阵,齐明瑜负责组织了两场战术演练,为国庆献礼。他一连加了十多天班,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家务活儿就落到了椿芽的肩上,把她累得一挨着床板就睡着了,夜里壮壮“哼哼”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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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过后,部队上又恢复了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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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月中,果果快满七周岁了。她个子长高了不少,椿芽用尺子给果果量了量,那两条腿长长的,将来一定是个大个子。娃娃长大了,可面相还是像她爸爸,留着个齐眉短发,眼睛亮亮的,小嘴嘟嘟着,秀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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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紧赶慢赶,给果果做了一身新衣服。这是时下最新样式,红色小方格翻领罩衣,领子上还镶着白色花边,看着特别洋气。她想,现在布票还没那么紧张,就赶紧用了,等到明年是最困难的,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紧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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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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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清晨, 终于停了。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吃罢早饭,姜茂山就赶着驴车去了青溪镇。
那边离村子有十多里路, 在河的上游,地势很高。他想在镇子上找间房子,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运过去。临出门前爹特意叮嘱他, 要赁套砖房经得住水泡才成。他踅摸了一圈,最后在高岗子上赁了一套小院子, 有三间北屋带着一间灶屋, 虽然价格不便宜可为了保命只好忍忍了。
回到村里, 消息已经传开了。
乡亲们是半信半疑,见他家一车接着一车往外搬运东西,也跟着发慌。姜大伯拦着他问话,他就照实说了。
“大伯,都到这个时候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姜大伯一脸疑虑, 回到家里也开始收拾东西。还让他儿子去李家寨探路, 那边是他岳家, 离河道几十里地,安全得很。又催促着他兄弟一家赶紧想辙,实在不行就跟他一道过去。
这么一来,村里是人心惶惶,说啥的都有。
尤其是村东头的李神婆跳得格外欢腾,说村里有一股妖气, 要给大伙儿招灾哪。可她回到家里,却让当家的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还派人去给她娘家报信早作安排。
保长也坐不住了,让长工们套上马车去县里。那边地势最高也最安全,再说他家有宅院,搬过去也方便。其他几家大户也行动起来,村道上都是搬东西的,拉粮食的,把路都给堵了。
瞅着领头的都跑了,村里的汉子们也放下镰刀出去寻找落脚点,护堤队也就解散了。椿芽听说后,松了口气。心说,甭管采用啥办法,只要离开村子就行。
她惦记着曾祖父一家,就跟爹打听了一下。爹说姜二伯的儿子就叫根生,是给徐大户家赶车的,已经拉着粮食去县里了。他们一家也打算跟着他大伯去李家寨,避一避。
几天下来,姜家院里已是空荡荡的。
大牲口都牵走了,猪羊鸡鸭都运走了,就连半干的麦穗子都清空了。爷爷奶奶和娘也提前过去收拾屋子,在那边安营扎寨。
椿芽跟爹说:“爹,咱家能搬走的都搬走吧,洪水一过只怕啥都不剩下了……”姜茂山嘴里应着,把屋里屋外又清理了一遍。
到了农历五月十一,椿芽跟爹准备乘坐驴车赶到镇上去。
这时候,村里走了一大半。可还有一部分死脑筋的不肯走,说啥也不相信。可他们就不想想?连保长家都跑了,还留在村里等死不成?
椿芽着急,就拉着爹去村口敲钟。
“当当当,发洪水了,快逃命吧,把吃的穿的都带上啊……”她扯着嗓子,大声喊着。这是她最后能做的,等到洪水来了想跑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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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茂山一家在镇子上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洪水果然来了。青沙河溃坝了,一连毁了下游的几个村子,冲走了上千人,可谓惨痛之极。紧接着,黄河水又裹着泥沙漫了过来,淹没了大量的农田和村庄。这一片距离黄河几百公里,都到省界了可依然损失惨重。别的地方咋样?更是难说。
姜家湾地势低洼,那些跑路的都捡了一条命,那些顽固份子可就遭了秧,有被洪水冲走的,有爬到树上躲过一劫的。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那点家业。可命都没了,家业也没能保住,在灾难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过了十来天,洪水终于退却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家园。
可房子和农田都被毁了,到处都是黄澄澄的泥沙,就连喝水都十分困难。一时间,村子里哭声震天。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各家各户展开了自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清理农田。夏粮歉收了,就指望着秋庄稼呢,不然下一季吃啥?
姜茂山一家还在镇子上住着。他徒步回家看了看,见院墙塌了一半,猪圈也被冲垮了,可屋子还在。他家是砖瓦房,结实得很。他稍稍放了心,就赶回去报信。
姜长福听了,扼腕叹息。
可这天灾谁又能抵挡得住?相比起来,他们家算是好的。至少东西和粮食都运出来了,剩下的都是不怕水淹的,回去收拾一下就成。可那几十亩良田却被毁了,这一季的秋庄稼能收回来一成就不错了。
想着日后的光景,还得早做打算,于是跟儿子说:“茂山,过几天咱就回去,得多雇几个人手清理一下,不然那地就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