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楼(2/2)
“公子请。”那女子依旧轻声细语,眼里笑意却多了分戏谑与威严。
当众被一个女子逼得动弹不得,江枫瑛脸色涨红,当即便要动怒发作,却忽听兄长拱手行礼,恭谨道:“原来是朱楼主,久仰大名。舍弟年少无知,娇惯顽劣,失敬。”
江枫瑛讶然,再看向那女子,才注意到她微合的手心里满是斑驳茧痕。看戏的围观群众一听这就是新任的楼主,更是投来了无数视线。
“还不快敬茶!”江枫轩低声呵斥,拍了他一下。
即便江枫瑛少不更事,春雨楼楼主朱乔的名字他还是听过的。即使南陵江家大小也算个江湖世家,他毕竟是小辈,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动起了手……他越想越不安,冒出几滴冷汗。
“朱,朱楼主,失礼了。”江枫瑛低头弯腰赔罪,然后接过茶喝了一口。
朱乔毫不介怀地一笑,道:“江公子言重了,英雄出少年,江先生有二位器宇不凡的公子,实是令人欣羡。”
原来她也看出了他们的身份,江枫轩更是敬重地道:“楼主过奖,家父身体微恙,不能来赴春酒会,故遣我兄弟二人前来。”
朱乔道:“身体要紧,我记得江先生素喜我们春雨楼的倾君怀,公子记得多买几坛带回去。今年瑱泉水质格外好,酿出的酒也更清冽。”
“多谢楼主。”
其他看客一听,纷纷道:“我们也要买!”
朱乔侧头笑道:“那各位要抓紧了,水质好,量却不多,今年只得二百坛。”
楼里恢复之前的人声鼎沸,食客们争先恐后地掏钱买酒。
朱乔向他们行礼告退,又去四处招呼别的贵客。小二把桌子搬起来清理,又引他们去了另一桌。
安坐下来,江枫瑛不计前嫌地好奇问道:“你怎么认出她是楼主的?”
江枫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江枫瑛软磨硬泡了好一会,他才终于道出玄机:“她刚刚的身手像是玄古派的。”
“玄古派?那是什么门派,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江枫轩叹息一声,索性把来龙去脉全给自家这傻弟弟说了。
“玄古派二十多年前就日渐式微,后来便断宗绝传。当年门下弟子章宗炼开了一家酒馆,后来逐渐壮大分化为现在的四大名楼,遍布整个武林。”
“后来章宗炼位极人臣,高居庙堂,说是不再过问江湖世事,四楼各有其主,其实还是效忠于他。春雨楼和雨歌楼、月西楼、倚霜楼各司其职,分主食色赌宿,不可逾越,只有四楼之首可包揽所有生意。表面是经商,但背后另有玄机,只是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
“春雨楼前楼主宋天霖是章宗炼的师侄,而朱楼主是楼奴出身,会玄古派的功夫也不足为奇。”
江枫瑛听得入神,江枫轩剜他一眼,又道:“算你走运,这朱楼主表面看起来还算和气。要是碰到从前的宋楼主,能把你的手给卸下来。”
纵然如此,江枫瑛还是有点后怕地咽了咽喉咙,又装作满不在乎道:“那个什么宋楼主那么凶的吗?”
江枫轩倒了杯酒送到唇边,凉凉道:“宋天霖的酷毒可是出了名的。”
“那他现在怎么不做楼主了?”初出茅庐的少年对这些江湖人事十分感兴趣。
江枫轩看了自己纯真的弟弟一眼,又看向正在楼梯前跟伙计交谈的朱乔,道:“自然是被现在的楼主杀了。”
江枫瑛一愣,顺着他目光看去。朱乔正侧着身子听伙计说话,这时她脸上没了应酬顾客的圆滑微笑,眼神是超乎常人的沉着刚猛,低垂的柳眉冷冽如野性难驯的爪牙,又像锋利嗜血的霜刃。黑色衣裙在他眼里仿佛暴风雨来临时的夜空,而上面的银线花纹就是缠绕披身的雨丝。
耳边江枫轩继续压低声音道:“朱楼主是四楼创立二十多年来唯一的女楼主,春雨楼有三十六楼奴,宋天霖生性残忍嗜杀,他立了一个规矩,让楼奴每三个月要比试一次。朱楼主曾经就是楼奴之一,据说曾一举连杀八奴。这其中的腥风血雨,只有当局者知道了。”
江枫瑛愣愣看着朱乔吩咐了伙计几句后便提着裙子登上中央高台,如她来时一般仪态端庄、身姿挺拔。说是千金小姐也无人不信,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经历过残酷厮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