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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Heimat(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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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规则允许他这么做。

但规则变了。

不变的是规则之父: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规则。

而强和弱的分水岭不在于因违反军纪而被迫脱下的军装,也不在于常世和另两个区域的界线。

“没什么可不可怜的。”他乖戾地瞪着听完故事的不速之客,重申信奉了几十年的准则,“我要是够强,就是把那些没用的家伙全都杀光,谁能有胆子说半句废话?不过就是一堆蛀虫、废物,凭什么要我为他们送命?”

“是啊,太不公平了。他们的顺从是奴隶的讨好谄媚,他们的忠诚是庸夫的仰人鼻息,所以你比他们高贵,或者说终将比他们高贵。 可和来自第二域的缙云比起来,你还远不够强——”(1)

男人愤恨地握紧拳头。

伞下的异族感到满意,为此他决定给小丑一份微不足道的奖赏。

“但你可以做出改变。”他递出黑红的莲芯,雨珠一豆豆从伞沿陨坠,在刹那舒展的莲瓣上打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他们的力量可都是从这来的,只要你用上它……”

又一张模糊的人面从水珠中挣脱出来,在屏幕的荧光中锐化、定型,年轻的变作年老,下巴的胡茬变作的衰朽的褐斑。

花甲之年的副组长怀揣莲芯走出第一域的研究室,弯着不年轻的脊梁:自姬轩辕请来了第二域的婆烨,硕大无朋的“副”字一直沉在他花白的脑袋上。他颤着手——前不久它刚改动了一处无足轻重的数据,而颤抖只是源自狂热和兴奋——他删掉了出入记录。

而在夜长庚眼里,这个数值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编号。被他蛊惑的人不少,但也不多,人永远料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刻萌发欲望,也永远料不到这欲望能膨胀到什么地步。

他感应到同族的气息,把得自魔域的半魂莲莲芯藏得无影无踪。

——

“天鹿是我们辟邪的故乡,也是魔域和人界的交会所在。辟邪生来通晓空间法则,穿梭于古今四方,恣睢于天地之间,守卫空间屏障、防止魔族入侵就成了我们的职责——你们人族称它为‘界壁’。”

负责引导的光团在跃出空间裂缝时瞬间散成光点,碎光织成形似巨型犬科动物的兽类,它腾起前肢在空中一跃,落地时缩成一名成年男性。

巫炤:“魔域之中,像辟邪一样能化成人形的魔,还有很多?”

“辟邪是妖族。虽然名为‘魔域’,但这只是相对于人界的统称,妖族、魔族都在此安身,彼此之间也存在着空间屏障。”奎纠正了他的措词,“妖魔开智后,只要活到一定的岁数,化人不算稀奇。”

以人族的标准,“天鹿”还未聚合为一座严格意义上的城池,但已有小镇的规模。这里的道路是棋盘上垂直交叉的直线,方便迅速集结、调动士兵,一旦有外敌入侵就是个供人长驱直入的门户。有个像是司令部的建筑大咧咧横在主道上,进来的人一目了然,大忌;放眼望去,“天鹿”之外有高低起伏的山谷,山谷之外还有一片叫人迷失方向的草原,勉强是块天然护盾,但外敌如果是难缠的魔物,这点儿根本不够看。

缙云犯完职业病,想起件事:“对了,你说是有‘人’叫你把我们送到这儿?”以防万一,他叫攫剟用第一域的总检测器查探过,确认界壁没有异动的征兆才过来查线索,自己都没料到会穿进其他空间,应该不会有人知情才对——巫炤除外,他们掌握着彼此的坐标。

“准确地说,是一只化形的魇。魇是妖族的一支,幼兽很弱,能活到化形的我只见过两只,但他们真正的歌声连最强大的妖族都闻风丧胆。”奎善解人意地做了名词解释,“她说如果有人不慎误入魔域,就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她曾帮过我的忙,我与你们的同族又有过几面之缘,就做了个顺水人情,那又是另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看来空间屏障不是形同虚设,但几十年内魔族频频进入人界,莫非天鹿也出了意外的变故?”巫炤说得温和,削去这层假正经的礼服,就是一句不客气的“渎职”。

“空间屏障没那么脆弱,但也没想象的那样坚固。若人魔两界于同时出现某种异象,空间屏障就会在短时内打开,我们将这种异象称为‘天星尽摇’,它的余波将持续数十年,之后空间屏障就会进行自我修复。最近的一次‘天星尽摇’发生在一百年前,但这一次,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阻碍屏障的复原。五十年后,这股力量突然增强了,我没有查出原因。”

辟邪领着人族来客走上主道,路边的“民居”有点儿西方调,他们的前方是一小圈制式明显更为精美的屋子,旁边的门牌标着行书体的离火、兑泽,有几户的房檐下还挂着几串古早味颇浓的鸟骨头,俨然一锅跨时空的东方茶叶加美式咖啡大杂烩。

巫炤的审美和这七颠八倒的混搭是南北两极,他提取完必要信息就没多看:“以前有人来过魔域。”

“你说的不错。很久之前,魔域曾出现过一群叫‘巫臷民’的人。我原本对这则传说半信半疑,但后来我亲眼见到了一个人族。他叫虚黎,自称是巫之堂的鬼师。有意思的是,你们和他一样,能和那种不知名的引力产生共鸣。尤其是你,”奎饶有兴致地看了缙云一眼,“你体内有两种力量在互相冲撞,寻常人早就痛不欲生,你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实在令我惊讶。”

巫炤闻声看向缙云,后者的气息匀称得几乎刻意,黑风衣一裹,流血或是被开膛破肚全堵得滴水不漏。他在碑林休整时拿灵目检察过缙云的情况,除了上背部的一道轻微的割伤外,并无异状。

缙云躲开他如同刺刀的逼视:“有没有其他后果?会不会传给……其他人?”

奎的瞳仁拉长,他仔细查探了一遍才说:“有人给你施了一种针对血脉的咒诅,它会不断侵蚀这种血液直到你死亡,过程不会持续很久。至于咒诅会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我只能说,很可能。”

“告诉我解决方法和你的条件。”

奎朝鬼师露出赞赏的笑容。

“辟邪之力。”他也回得言简意赅,“它无法和任何物质相容,能在两种力量间形成阻隔,从而达到平衡。这会令你极其痛苦,三种力量共同摧折肉体,形貌的改变则引来孤立。而我希望能和你们人族合作,我对你们的‘知识’很感兴趣。”

“缙云,”鬼师的脸冷得能结冰,“你决定。”

缙云垂着眼,咬了记下唇。第一域的战神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是所有人的定心剂,却有着显嫩的长相,思考时的小动作也保留着纯净的稚气。话语的回音扎进耳膜,并着两个人的负荷沉甸甸坠下喉头,令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他并没有考虑很久。

“痛苦?我不在乎。”他平淡得近乎严酷,“我答应。”

……

“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力量还在融合,需要一些时间,不会太长。”

灵目中的场景依旧是黑与白的剪贴品,而此刻声响似乎与色彩一并隐匿,宛然默片。巫炤第无数次把“手”从缙云鼻端前移开,他的气息时弱时强,让鬼师疑心指尖的神经末梢失了效,只能凭机械得出确切的数值。他眼前的这件“兵器”也是了无生气的冷灰色——兵器本不需要人气,疼死也就一句轻飘飘“不在乎”,全不管旁人在不在乎——断断续续的白线顺着血管游动,最终在左胸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袖珍气旋,右胸处对应地长出一个淡灰色的,从两者的运动规律来看应当还有第三个力量核,但他看不到。

巫炤扯走目光:“那我们就聊聊‘另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你什么时候见到的虚黎?”

奎想了想:“近三十年前。”

巫炤记得虚黎失踪的时间:“十四年前他在人界。”

“魔域的时间流速和人界不同,就算是在魔域之内,也存在着无数个迥异的时空。打个比方,魔域是一个装着弹珠的玻璃瓶,每个弹珠挤在一个瓶子里,但它们自成一个世界。我没法告诉你怎么换算,但也不是无章可循,两个空间离得越近,它们的时间流速越趋同。”奎说,“那就用你们的说法吧,十四年有只魇突破了屏障,我一路追查,遇上了虚黎。”

巫炤:“你们关系不错。你没询问我们的身份,因为没有记得的必要,妖对人,理应如此。可你却能说出‘巫之堂的鬼师虚黎’。”

奎:“我们会记得帮助过我们的人。虚黎带来了人族的知识,很有用处。作为回报,我帮他修正了空间阵法。”

……那些不伦不类的西欧建筑是虚黎会喜欢的风格。

巫炤对虚黎没有多少孺慕之情。

巫之堂的人注定把余生奉献给力量。血管中流淌的巫族传承从羊水脱离、接触空气的那一刻起,就在他们和父母之间竖起高墙。不记得父母的幼儿一起在巫之堂生长、抽条,像圈子里的羊群。到了识字年龄,他们被统一领去学习古老的巫文,学会了,就靠悟性啃那本生涩难懂的巫典,纯凭领悟力划出个三六九等;悟出了就继承巫的枢奥,悟不出就创造人的骄傲,这是巫之堂的信条。

巫之堂的鬼师无限接近于神,又凌驾于神,神不能永远守护西陵,但他们可以。

巫炤打小一身不甘泯然的骨,注定他要走到鬼师的高度,所以他不会景仰他的老师——他会超过他。两年可有可无的教诲种下,结不出半寸的羁绊。何况,他清楚虚黎在防着他。

但有些事不得不问。

“……虚黎离开天鹿后,去了哪里?”

“巫之国的‘永生之堭’,他说那里可能有解决灾变的方法,但我再也没见过他。他走之前留下了一些东西,或许会对你们有所助益。”

——

他像做着一个漫长到足以令时间失序的梦境。

指尖似乎有微暖的气流在拂动,又似乎只是他几百次、几千次试探后产生的幻觉。

他睁开眼睛。

他想见的人在他的梦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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