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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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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陆锦母亲的司机和家里的保姆,见陆锦面色不虞,他们也不多说什么,一进门就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打包剩下的东西。

陆锦离了南安,又变回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冷着脸坐到椅子上摆弄新买的手机,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南安看着墙角那个属于陆锦的置物柜一点一点被搬空,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

其他人都忙个不停,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门口,高高昂着下巴,眉心紧皱,像个负气的小孩。

她来时就很潇洒,走得更潇洒,中途那些嘻嘻哈哈的打闹,那些相视一笑的默契,那些互相陪伴的时光,就像一场太过真实又太过短暂的幻觉。

收拾东西的人陆陆续续把打包好的箱子推到门外,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那个中年司机才温声提醒道:“小锦,登机时间快到了,该走了。”

陆锦用力揉了一下眼睛,拎起那个她经常背的菱格包,扭过头低声嘱咐南安:“你好好照顾自己,实在不舒服就再去输两天液,我给桑娆发短信了,她下课就过来陪你。”

南安胸口一抽,鼓着一股劲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哑得像大哭过一场:“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晚上睡觉记得锁门,自己的东西要看好,别再丢三落四的了。”

陆锦点点头,又伸手紧紧抱住南安,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拦腰折断:“你也是,要好好关心自己啊,别总是熬夜,别总是被以前的事情影响,不管怎么样,跟你一起住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南安吸吸鼻子,眼角被陆锦短短的头发扎得发痛。

“那……我走啦,你帮我跟北宁他们说一声。”

“嗯,路上小心,到了那边就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陆锦缓缓松开了手,把满地的箱子扔给走廊上等着的人,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影萧索,最后回头朝南安挥手时的语调却很轻快:“你不知道吧?其实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行李箱的轮子一路滚到了走廊尽头,南安靠着门框,目送着那一团彩虹般鲜亮炫丽的色彩消失在楼梯口,然后轻轻合上宿舍门,瘫坐到椅子上。

短短一个星期,当众掌掴苏韵的桑娆被通报批评,陆锦在贴吧里大闹一场之后选择出国留学,苏韵更是直接退学,彻底从这所学校消失了。

向来热闹的453宿舍,如今只剩下一个生病的南安和满室寂静的空气。

经过一个冬天,窗外鸟鸣清脆,绿树葱葱,构成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于她而言,却已是开到荼蘼花事了,从此人间无芬芳。

这一年的六月,各大社交媒体突然开始疯狂转载同一条新闻。

“世界末日理论”甚嚣尘上,神秘的玛雅文明逐渐进入公众的视野,公交车上,广场上,办公室里,学校的食堂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谈论着12月21号的世界末日。

在全人类的生死面前,震惊整个安大的桃色绯闻终于慢慢平息。

末日还未降临,萧倦却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南安再见到他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胡子拉碴面颊凹陷的人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萧倦重合在一起。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一开口,拖出一长串哽咽的余音。

萧倦佝偻着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原本刚好合身的T恤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眼睛下面一圈乌黑,看向南安的目光却依旧温暖:“你先管好自己吧,我听说你又生病了,这么小身体就不好,长大了要吃苦头的。”

南安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被凸出的骨头硌得手心生疼,努力把嗓子里的酸楚咽下去,故作轻松地掐他一把:“我早就长大了!”

“长大了有什么好的?”萧倦苦笑着揉揉手臂,声音轻得就像一缕风,“我还盼着你永远不要长大呢。”

是啊,长大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长大成人,意味着可以自由支配零花钱,可以不必再遵守家里的门禁,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喜欢的垃圾食品,可以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地手牵手走在一起。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将要只身闯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没有机器猫的竹蜻蜓,没有脉脉温情,更没有永远不变的爱人。

动画片里的主角大雄,就算在每一集的结尾改正了缺点,懂得了道理,收获了快乐,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可是下一集的开场,他还是会变回那个懦弱又倒霉的大雄,未来还是有数不清的烦恼在等着他。

长大,从来都不是破茧成蝶的一瞬,而是后患无穷的一生。

南安怔怔地看着萧倦,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除了哭,她还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表达对苏韵的恨,可是除了哭,她找不到任何一种方式来表达此刻面对萧倦,她心头涌出的无限愧悔。

“对不起。”她低下头,喉咙里哽得几乎喘不过气,“真的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如果我早点跟你说……”

“早点说晚点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不用自责。”萧倦轻轻揉着她头顶的发旋,笑容飘渺得就像山间的雾气,风一吹就散开了。

人头攒动的食堂里,他们面对面站着,同样的永失所爱,同样的伤痕累累,也同样还在苟延残喘着。

沉默良久,南安上前一步,踮起脚轻轻拥住少年削瘦的肩膀,所有的劝说和开解都化作一句虚无的安慰:“会好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她小时候性格很内向,经常被隔壁的小孩欺负,身上时不时就会出现细碎的伤口,每当这个时候,萧倦就会拎着鸡毛掸子冲出去替她报仇,回来了还会给她带糖吃,蹲在她面前笨拙地安慰她:“以后会好的。”

以后会好的,以后,是多久以后呢?萧倦不知道,南安也不知道。

或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好起来了。

但此时此刻,萧倦却在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里攥紧南安的手,硬生生掉下了眼泪。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跟我分开,我觉得我们一定会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她家里的事我都会处理好,我不会让她再受苦,她只要天天对我笑就好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全都完了,我们完了。”

从来没有哭过的人,如今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打在南安的心口上,那么滚烫,那么苦。

南安搂着他的肩膀,听他絮絮叨叨说着曾经计划好的与苏韵有关的未来,抬头望着落地窗外明净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南安快要二十岁了,年少时那一头标志性的自然卷已经用药水洗成自然柔顺的样子,因为长期熬夜和病痛不断,脸色不再红润,只剩下脆弱的苍白,眉心也渐渐皱出一道忧虑的深痕。

她一天天长大,继而一天天老去,早已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却猝不及防地在萧倦越来越大的啜泣声中与过去的自己劈面相逢。

心口的大洞灌满了风,那种彻骨的孤独感又一次涌出来,迅速占据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就这样吧,所有的伤害和折磨,都到此为止吧。她这样想着,期盼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而,命运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酷复杂。

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暗处悄悄酝酿,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着时机一到,立刻伸出尖利的爪子,为本就血肉模糊的人生再添一道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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