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三(上)(2/2)
“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是不肯在我这儿叫声哥。阎霈这闷葫芦就算了,可连你也这样,一天到晚小景小御小来小去地喊,叫阎霈哥哥倒叫得勤快,我真是……”谢景御跨上最后一阶楼梯,扼腕叹息,“区别对待,你不乖了,菲奥娜。”
阎霈瞬间锁定眼前这颗金灿灿的后脑,手痒得差点就一巴掌呼上去。
“哈哈哈哈……什么呀,人家觉得亲切才这样叫你的。”菲奥娜想着这人怎么能幼稚得这么可爱,要不是地点不对,她可真想揉一把、抱一把他。
菲奥娜玩下身,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嗒一声后,她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重新藏回去,接着侧过身来朝向谢景御。
“快进去吧,我的小景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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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色的大门被缓慢地推开,赤白的亮光争先恐后地出来,成块成片地盈满门外的人。
还有那袭风衣,肃整的黑,凌乱的红。皮草自领口连至门襟,是流畅的银色,两只袖口各有一圈薄绒,光点铺开,衬出凌厉张扬的一身。
谢景御敞着风衣,昂首阔步地进入室内,不待人发话,便自行随意找地儿翘着腿坐下。他手搭上椅背,眼神不善地盯着坐在宽桌后的人,一副不好惹的玩世不恭样。
还有紧跟其后的阎霈,这位在翁布里亚比佩鲁贾还响当当的人物,简直出了名地难啃。他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出彩,像黑夜里无声乍落的闪电,遥远却仍能令你心生畏惧。
阎霈与谢景御,一个内敛一个恣睢,极与极的搭档,现都如出一辙地不将这赌场主人放在眼里——果真是,威风凛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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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的另一端,摆有一张极宽大的桌子,佩鲁贾便坐在那后面,被遮去了大半个身子,手则放在椅子扶手上,姿势板正。
他神色从容,小成巴掌的脸上,没有丝毫因两人行为不敬而产生的愤怒或难堪。五官也没有像谢景御说的“挤在一起”,只不过头小肩宽得太明显,确实有点不协调,也确实有点尖酸的老鼠相。
佩鲁贾如长辈审视晚辈般,看着面前这两个看也不看他的年轻人,嘴角衔起温和的笑:“宝贝,帮我们关下门。”
守在门边的菲奥娜闻声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后,转身出去了。
而等门合上后,佩鲁贾才又看回坐在三米外的两人,缓缓道:“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只是时间不多,我们就——”
“哼。”谢景御突然凉凉地哼了声,很轻,也不带任何感情。他的位置侧对着佩鲁贾,正视前方时面对的是一面空墙,如此看来,这一声似乎没有任何内涵意义。
佩鲁贾顿了顿,没对谢景御的打断做出表示,却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正对着他坐的阎霈。
嘀嗒秒声。佩鲁贾微垂眼睑,自然地把话接下去:“长话短说。”
“昨天早晨,我收到消息,说有十三个流浪汉被投放到翁布里亚。十三个,一次性。”佩鲁贾强调,声音不自觉压低,“到了晚上,就有人在我的赌场附近看到了流浪汉的踪影。这里有画像,一份是首批见到的人画的,但因时间太仓促,画得很粗糙,基本看不出样子。”
说话间,佩鲁贾已经把左手边的文件袋掷出去。他动作随意却用足了劲,纸做的东西竟如箭矢,尖啸着划破空气,再被人拦截。
用手钳住纸袋,阎霈将其递给谢景御后,又一屁股直接坐他旁边。当谢景御似不解似犹豫地看向他时,阎霈只是朝文件袋扬了扬下巴,如此简略地便对他反常的行为做完解释。
谢景御搞不懂他,准确地说应该是搞不懂今天的阎霈。但大哥哥不能跟弟弟计较,索性随他去,自己只管拆开画像来看。
画像有两份。
第一份很潦草,线条凌乱,五官模糊,只大概廓出身形,应该就是佩鲁贾所言的首批画像。且因观察较为匆忙,所以只有六张,而其中能确定的线索,是这六个都是男人。之后拿出第二份,共有九张,与第一份相比,它们显然细致上不少,有几个人的五官特点都画出来了,不过依旧是清一色的男人。
“你们现在手上看的这份,是昨晚出现在赌场附近的流浪汉,我的人陆陆续续看到九个。我请了画师,让他按照我手下人的描述画下这份人像。而根据这两份画像,除去重合的五张,我们能确定的流浪汉是十个……”
“十个男人,强壮,大胆,毫无顾忌。”谢景御接下佩鲁贾的话,又举起其中一张画像,放在灯光下仰头看得出神,像是在思索什么。
“是的。”佩鲁贾点头,左手中指开始在扶手上有规律地轻点,“他们同以前的流浪汉仍是有相似之处,从衣服的样式到额头的‘囚’字刺青都没变。而唯一不同,也是令我们最意外的一点,是他们有了武器。”
语毕,佩鲁贾叹了口气,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十分苦恼。
他没说流浪汉都带了什么武器,但要谢景御想,绝不会是厉害的大型武器。毕竟流浪汉的本质是罪犯,帝国把他们流放到地球来,处置是首要目的,找留守者麻烦只是顺便。所以,他们难保流浪汉没有反心,若要给武器,也必须是不会在扣押途中造成意外的武器。
这样推断下来,大概就是些易于携带的冷兵器,要不然,就是枪械。
而从佩鲁贾的反应来看,谢景御更倾向于后者,且枪械的制造年代久远的可能性较大。
但无论怎样,既然帝国允许流浪汉带武器,便说明他们对留守者、对地球,将不再只是如儿戏般找找麻烦而已。
“你见到的那十个,有不在画像上的吗?”
谢景御把他手上的画像递给身旁的阎霈。这张画像是他们已知的十个人中,绘制最清晰且相貌最出色的,由此可想,他或许也是这群流浪汉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没有。”阎霈接过画像,对上面用碳素笔描绘出的阴柔面相一扫而过,“正好是这十个,行动时分成两队,走时一起。比以往的流浪汉要谨慎,且有秩序。”
他心里其实仍在意着这幅被谢景御观察了很久的画,故在把它塞回文件袋时紧紧盯着,眉头微皱,眼底的情绪不明。
谢景御却对阎霈最后的点评更感兴趣——“谨慎,且有秩序。”
这,可就不简单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