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他的手颤了颤,逐渐减轻了力道。
我对他说:“我们从前关系是挺不错,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再后来我们是搭档,你调查过了,想必也都知道。”
他问:“除此之外呢?”
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我似乎每一次都很仔细地看他,把每一次都当成最后一次,那么珍惜。
我真是可怜又可悲,难怪令他起了疑心。
我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们只是同事。”
我抽回手,用手背擦擦嘴唇:“这个我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希望你记住,我只是不想得罪你,并不是害怕得罪你。”
“我脾气不怎么好,”我收起笑意,“别他妈跟我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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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发起烧来,烧得我浑身乏力,拿体温计一测,居然有38.9度。我找出两片退烧药吃了,热劲儿很快被压了下去,可没想到睡到后半夜高热又卷土重来了。
坚持到清早,我打电话到单位请了两天病假,然后起床把自己拾掇一下,叫了出租车,去医院挂水。
我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心里怎么有病是心的事,身体还是得照顾明白。都已然孤家寡人了,自己再不知道心疼自己那也太惨了点。
我请假的时候小陈问我用不用陪我一起去医院,我说不用,医院我有熟人,一个小护士。
其实人家现在是护士长了。
罗美云护士长帮我跑前跑后地打点好,给我挂上点滴,陪我坐了会儿,就去忙她的事情了。
我在病床上眯了没多久,又有人过来了,问我:“唐方,喝点水吗?”
我睁眼一瞧,是柳羽扬来了。
罗美云和柳羽扬是一对表姐弟,就是当年我在失火的商场里带下楼的那一男一女。
五年前那个被我背下五层楼的瘦竹竿似的男孩如今已经是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了,今年21岁,警官学院在读。
他的说法是当年被我救了之后就立志从警,要做一名像我这样的警察。
我都不知道他给我脑补的是什么形象,什么叫像我这样的警察。像我这样的有什么好?我从警十年,所珍视的一切全都丢完了,干嘛要学我?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说:“你小子逃课啊?”
柳羽扬在我床边坐下了,拧开一瓶纯净水递给我:“没有,我请假了。”
我坐起来,接过瓶子灌了一口水。点滴生效快,我感觉我又活了过来,热已经退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身上还有些乏。
我问他:“你是不是闲的?你们学校离这这么老远,你跑过来干嘛?”
他说:“我姐说你烧得厉害,我不放心,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都给我听乐了,我说:“你个小屁孩,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还能找不着自己家吗?你赶紧回去。”
他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你也说了大老远的,我难得都请好假了,就让我休息一天啊。”
我说:“行行,你休你的,你自己玩去,我用不着你送。”
他问我:“我同学都上课呢,我跟谁玩去?”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点滴还剩下一小半,我又躺下了,闭目养神。
他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手机,没有打扰我。
躺了会儿,我说:“当年救你是我的职责,我应该做的,你和你姐别总拿我当恩人似的供着行不行,没有必要。”
柳羽扬叹了口气,把椅子拉得更近了些,一肘子搭在我枕边,对我说:“你也别总想太多行不行,我们就是觉得你人好,喜欢你……想跟你多走动走动,你还不让别人喜欢啊!”
我失笑地应着:“行行,喜欢吧,这我哪拦得住。”
他好像又要说什么,可是没说,我睁开眼瞅瞅他,他又开始低头玩手机了。
我看着旁边这颗脑袋瓜,心中不无感慨。五年了,小崽子都长大了,知道关心别人了。
而陆绽……
算了。
挂完了水,柳羽扬把护士叫过来给我把针头拔掉,又把口服药物都取回来,要送我回家。
我还能怎么办,人家说得也是,大老远过来的,起码我得管顿饭再把他撵走吧。
离开医院之前我们去跟罗美云打了个招呼。
柳羽扬说:“姐,我先送唐方回家了,下午回学校。”
罗美云点点头,叮嘱我按时吃药。
出了医院大门,我说:“走吧,请你吃饭。想吃什么,不用跟叔叔客气。”
柳羽扬翻个大白眼:“你怎么这么爱倚老卖老?!”
我说:“怎么着让你叫声叔叔你还委屈了啊?你不觉得自己没大没小的吗?你姐都得叫我一声哥,我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
他笑得特别无赖,说:“我就喜欢叫名字,你名字好听!”
我:“……”
我也不知道我名字哪里好听了。
柳羽扬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我先上,他说:“先回你家吧,一会儿我买点菜给你做饭,别在外面吃了。”
我随口应着,坐进了车里。
一路上我都心神恍惚,总在想着那句“名字好听”。
曾经也有一个人,说我的名字好听,让他一见如故……
可他为什么会忘了呢?
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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