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2)
回家路上经过超市,我买了些熟食和水果拎去了唐无极家,在那蹭完了晚饭呆到将近八点半才离开。
陆竞慈跟我一块儿下的楼,出了楼门他忽然说:“一晚上都在等电话,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给他?”
我愣了愣:“我看你应该去做心理医生了,考虑考虑吗?我们那前几天才走了一个。”
他不屑地哼道:“没兴趣。与其每天费时费力倾听人性的阴暗面,应付那些暴躁、偏激、贪婪、自私、怯懦的活物,我更愿意跟尸体打交道。它们诚实得多,从不自欺欺人。”
这不废话么,都死了还欺个屁啊,想欺也欺不……不是,他最后这是在说谁呢?
我问他:“怎么听着你是话里有话?”
他已经走到了车边,刚拉开车门,闻言回过头来看我。
路灯正好从他上方投下了一束光,夜色当中这一束光使他看上去像是舞台上被追光灯眷顾的男主角,冷峻优雅、赏心悦目。
过去唐无极形容他的心上人是雪岭上的花,摄人心魄,却裹着冰碴儿,常常伤人于无形。我那时候老觉得他是花痴到魔怔了,可现在想想,他说的也不算太夸张。
陆竞慈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某种纹样繁复精美的冷兵器,单看着的时候招人喜欢,出鞘了才发现,它刃口薄到极致,也锋利到了极致,确实轻易就能把人割伤。
此时这把人型兵器看着我,目光中似乎别有深意。
我说:“你又在那拐弯抹角地损我是不是?”
他扯扯唇角,转身钻进了车里,离开之前扔下一句:“说对了。”
我:“操!”
这人真应该跪谢他爹妈给了他一张带有欺骗性的脸,否则就他这性子,一个月里少说得挨二十九回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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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洗漱完毕我就爬上了床。
之所以在唐无极家里待到这么晚,无非是想在人多的地方多打发些时间,好让我不至于一直陷在负面情绪里,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地问着自己那些酸倒牙的问题——
他现在在哪?
在干什么?
是不是还在生气?
什么时候才会开机?
他会不会不再来找我了?
我会不会再也找不到他?
他……
我猛地坐起来,暴躁地拉开床头柜抽屉,把里面那瓶安定拿了出来。我有七、八天没碰过药了,助眠药物终究治标不治本,我也不愿意一直靠这个入睡,可有时候没办法,在犯病和药物助眠之间只能选择后者。
我倒出来三片,犹豫了下,最后吃了一片半。这种剂量对我来说可能起不了多大效果,但总好过吃多了睡得人事不省。
二十分钟后终于睡意袭来,我关掉床头的灯,合上眼,意识逐渐昏沉。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不知道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我听到了手机在响。我把它摸过来,强撑开眼皮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有人打错了?
也许是骚扰电话吧?这么想着,我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听。
那边的人不说话,而我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不舍得把它挂断,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小陆……是不是你。”
听筒里传来了压抑的呼吸声,接着是我熟悉的嗓音,轻轻地问:“睡了吗?”
我勉力睁开干涩的眼,喉咙竟然有些发紧,声音也止不住地颤:“陆、陆绽?”
他说:“吵到你了吧,那……”
我忙道:“不,没有,别挂断!”
那边再次沉默下来。
此时浓重的睡意令我眼皮发沉,我把手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痛感让我稍稍清醒了些,强作镇定地问:“电话为什么关机?”
我脑子困得快要转不动了,不等他答,先挑了紧要的事情说给他:“听我说,我昨晚刚到家,在门口碰见的那小孩,我不知道他会来,更不知道你会来……我和他什么事情也没有。”
我问:“你一整天不开机,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那边忽然开口道:“不是。我那个手机掉了,昨天走的时候,落在车上。”
这句话我消化了半晌才弄明白什么意思,原来他不是故意关机的。
我几乎是机械性地建议道:“……找不着了吗?那得赶紧办理挂失……绑的银行卡,绑的什么、都快解绑……”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那部手机是私用的,里面只存了你的号码,没绑什么。”
原来如此。
我说:“那就好。”
我再次合上了眼皮,嘴上却停不下来:“小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等着你,我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我等了多久?有一年了?还是两年?两年半?
他忽然问我:“唐方?你怎么了?”
我说:“你怎么不叫我‘唐哥’?我想听你这么叫,我很久没听过了……”
听筒里似乎又传来了什么声音,可我没能听清。
我特么居然败给了一片半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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