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2)
徐长卿身体一僵。
他苦笑道:“上师啊上师,你既然无所不知,又何必刻意戏弄我。”
灵泽上师淡然道:“既无所不知,亦一无所知。”
徐长卿哀求般看向教主。
教主是第一次看见徐长卿露出此等神情。
即使在最初徐长卿自荐枕席时,他也是理直气壮的。
此番逃亡,徐长卿有过愤怒,有过怀疑,有过疲累,却不曾认真求过他什么。徐长卿一直靠自己的人脉与话术代他周旋,他扮作女子拉下脸皮,与人嬉笑打骂。
当徐长卿觉得光凭自己无法将教主护在身后时,才第一次向他表露无助。
教主初次为自己过去虚度的光阴感到懊恼,若他能做得更好,或许就不会……
人生没有回头路。
教主绷紧全身肌肉,抬头平静地说:“多谢上师伸出援手,林渊也很期待与上师共研佛法。”
姑且达成协议。
上师为二人安排医师信众兄弟的身份,掩人耳目,并命心腹越过护法团另行分配住处。至于会不会被护法团的老狐狸看穿,就各凭本事吧。
因徐长卿已撕下易容面具,上师命僧人唤童子送来斗笠。在靠近垂帐的短短一瞬间,僧人仍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帐篷內的状况。
徐长卿问:“敢问上师,这位壮士的嘴,严实否?”
“他只忠诚于我。”
徐长卿似笑非笑:“他的忠诚能与上师荣光一般,永恒不变吗?”
上师拿起念珠:“即使是世尊释迦牟尼佛,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也会由弥勒尊佛接替,世上自不存在永恒之物。”
徐长卿接过黑脸僧人递来的斗笠,遮住本容:“谢上师点化。”
二人走出上师帐篷。
这回引路的是另一名童子,他似乎还不足十岁,小手将那黄铜莲花灯衬得颇为巨大。他不说只言片语,只低头引路,将客人领去僻静处的帐篷前,便简单一礼,无数离开。
徐长卿第一时间在周遭检查一圈,回到原地,发现教主脸色不渝,急忙分说道:“我对灵泽上师还算了解,他常年修行,应当只是想知道第一手的信息,不会为难教主。”
“不为难,”教主说,“是我一直帮不上忙,还屡屡拖你后腿,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一贯油嘴滑舌的徐长卿难得结巴:“毕竟你是教主……都是我本份职责……”
“我现在不是圣教教主,我什么都没有,”林渊看向徐长卿,压低声说,“我只有你。”
徐长卿在面纱后微微张开嘴,只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的灵泽上师啊。
不会真的是福报上门了吧,这么灵验的?
他这话是哪个意思?在赞赏下属,还是我觉得的那个意思?
徐长卿在心中不断盘算,接下来应当一鼓作气地说些什么。
让他以身相许?这个用来调笑太多次,已经失去效果。
表白示爱?上次剖白前我还祝他和蔡巧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来着。
那……什么都不说,一会钻一个帐篷,盖一床被子,然后假装睡迷糊,把手伸进他衣服里?
徐长卿瞬间想起,左护法说要拿程长老剁剁碎喂狗时的俊脸。
他冷静下来了。
底层暗卫与教主一有龌蹉,倒霉的当然是地位低下的那个。金钏跳井的时候,贾宝玉可有救她一二?做少主时,林渊留不下他,做教主时,背后仍有蔡巧虎视眈眈,别忘记勾引教主的几位大小妖精,现在还在雪山分舵熬日子呢。
还是,任务要紧。
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教主见徐长卿无言以对,斗笠又遮挡了他的神情,便又问:“你和灵泽上师,是何时结识的?”
即使极少涉足教中事务如林渊,也知道圣教与灵泽教团关系冷淡。徐长卿对灵泽那熟稔劲儿,以及灵泽释放善意的态度,仿佛徐长卿不是圣教暗卫,而只是与灵泽相识多年的朋友。
徐长卿觉得这个问题要简单得多,便自然说道:“以前双方合作紧密时,因为任务有过接触,所以情面还在,真是万幸。”
教主暗中握紧拳头。
他已经能分辨出,徐长卿何时会隐瞒或真假掺半地敷衍他。眼前的人,总是话中有话,话中藏话。
明明徐长卿曾说倾慕自己,却极少坦诚道出一切。
明明徐长卿是圣教的人,是我的人。
在徐长卿眼中,我到底有多不可靠。
教主反而开始期待与灵泽的谈话了。
一日下来,二人身心俱疲,欲言又止。
灵泽上师的心腹在帐篷内体贴地准备好两床被褥,他们简单洗漱后,便沉默熄灯,分别就寝。
与灵泽上师的回忆,牵扯太多隐秘之事,突然被教主询问,徐长卿不知如何捋顺这团乱麻。
大概得从当年,年少的徐长卿铸下大错,被师父剥夺“赤芍”名号,派往北方草原开始说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