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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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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如此评价,仍掏出赏钱,叫来小二:“赏给演教主的翡翠,莫要搞错。”

小二点头哈腰:“爷一贯是来捧翡翠的,小的与翡翠都记在心尖上呢。”

徐长卿放下手中的糕点,他认出来,那几块银子,是从装他们旅费的锦囊里掏出来的。

领到大笔打赏,戏子自然需亲自答谢,某些时候,还得现唱一段,供人**。

知道来的是刺红,名叫翡翠的戏子却是轻松地走入房内,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以为难得有新老爷捧场,怎么又是你。”

刺红说:“我准备出趟远门,顺路看你死了没。坐下吧,脖子上都是汗。桌上有暖茶,先喝一杯润润嗓子。”

翡翠优雅地坐下,一双亮眼勾魂摄魄:“这位小兄弟是?”

刺红意兴阑珊地糊弄:“叫徐长卿,勉强算是我半个徒弟。”

徐长卿见二人俱注视自己,紧张起来,谨慎对翡翠开口:“我以前也看过你唱的戏,觉得你唱得很好,很好看。”

刺红说:“难听得只剩下脸的意思。”

翡翠笑骂:“你别逮着小孩使劲欺负,多丢人。”

徐长卿不敢再开口,低头等待时间过去,耳朵却竖起来听二人对话。

基本只是关于圣教状况的一问一答,两人虽关系熟稔,聊的话题居然与街坊闲聊无异。

“教主近来身体还好吗?我听其他客人说,他闭关好久了……”

“既然能闭关,出来武功又高一重,不就挺好的。”

“少主长得像教主吗?”

“像,越长越像,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

迟钝如徐长卿都知道,刺红在敷衍他。

店小二敲门,抱歉地通知客人,翡翠该回后台准备下一场了。

翡翠却不愿起身,坐在刺红身旁,绞着白净的手指。

刺红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放在桌上。

翡翠马上伸手接过,茶水也不喝,倒出一粒直接干咽吞下。

刺红语气冷淡,仿佛知道自己的劝慰都是多余的:“慢些吃,别太依赖逍遥散了。”

翡翠很快又回到戏台上,这次他反串女角,唱经典的贵妃醉酒。

徐长卿不清楚是不是妆容打扮改变的缘故,翡翠仿佛变为另一个人,他体态柔美,神情放松,懒懒散散地唱出对高力士的放浪形骸,又在某个放纵的瞬间清醒,想起对失约皇帝的怨怼,美目含泪,称得上绰约多姿。大厅茶客受他的风情吸引,不由得渐渐沉静,只瞩目翡翠的举手投足。

这次唱得当真好,但刺红反而脸色更差,但打赏还是没有落下。

徐长卿忆起自己职责,鼓起勇气对刺红说:“那些银子是教中发给我们的旅费,不是、不是给你挥霍的。”

刺红只注视翡翠的舞姿:“圣教的钱,那你说说看,圣教的钱是怎么来的?”

“是……每个月商人都会交租……然后……”

刺红单手托腮:“既然你随我出来行走,我是该教你一点道理。所谓圣教的田地,写的都是长老宗族族长的名讳,只是地契租契皆由林长老代为保管而已。圣教为争取人望,收租不高,每月由教内人手打理追讨,租金还得分出七成交予长老宗族。一年过去,还得额外分红给所有长老。林培月继位后,圣教才勉强收得四成租金,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此处离大海遥远,贩卖私盐是行不通的,堂堂圣教,也不好与小门小派抢些走镖生意,太过掉价。那你说,这钱,怎么来的?”

徐长卿答不上来。

刺红遥指在台上卧鱼的翡翠:“还是你师父有经商头脑,这钱啊,靠卖逍遥散赚来的。”

“逍遥散是什么?”

刺红淡淡道:“逍遥散,是世间最能勾人上瘾的慢性毒药。”

刺红与翡翠,本是圣教中寻常的两位暗卫。林培月应征出战时,两人有幸被林培星点中,留守总舵,保住一命。他们那一代教众,多以宝石取名,却几乎都被埋在边城沙土底下。

林培月回总舵时,镇上好生热闹,村民皆出门迎接英雄凯旋。林培月身披宫中赏赐的金甲,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好几车华美奢侈又毫无用处的御赐宝物,朝廷官兵守在两侧,表情肃穆,仿佛不是送英雄还乡,而是在押解犯人。

蔡曲躺在他身后某辆马车里,由程长老随诊,因伤重未逾而无法动弹。

林培月才刚亲手埋葬教中兄弟,手上还带有砂土的触感,又被达官贵人含沙射影地摆弄一番。此时回到镇上,看村民欢声笑语,安稳祥和的景象,以为自己又置身于幻觉当中,便露出有些牵强,又有些困惑的笑容。

翡翠也在下山迎接教主的队列当中,他被林培月复杂的笑容击中,无法自拔。

但林培月心系陈氏,即使二人未能修成正果,他毕生都没有碰过第二个女子,翡翠的恋情自然无疾而终。翡翠在某次任务中伤了丹田,右护法蔡曲怜他为圣教尽责多年,让他在镇上酒楼里谋生。

当中有无猫腻,天知地知蔡曲知,无其余人得知。

刺红不认为在台上当任人赏玩的戏子,是个好差事。

林培月更是成为翡翠遥不可及,求之不得的意中人,只能在戏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扮演自己心目中的林姓英雄。

徐长卿大惊:“他喜欢男人?不……他喜欢教主?”

刺红面无表情:“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谈何喜欢。他无妻无子,心里若没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喘气。”

却是没想到,记忆中的林培月,还不足以充当心灵寄托,翡翠在刺红不为意时,对逍遥散产生依赖。

他被那短暂的轻松与无由头的喜悦绑住了。

刺红对徐长卿说:“我还得教你另一个道理。暗卫职责各异,我常需要在各地行走,看守林渊的时日,只能算是休养歇息。你师父命你随我出行,是想让你也走上这条路子。”

“我们这种人,出发前,都会再看一眼亲朋好友,说上几句话。若是死在外面,便由教中同伴通知亲属,让他们早些开始新生活,别留在原处不切实际地等待守望。我查过你,除却师父,你最亲近的就是几位义兄弟,若你死了,我会代你知会他们。”

徐长卿瞠目结舌,不曾想到这一层。

眼前人却能将生死说得像天气一般稀疏平常。

刺红从怀中取出一支装有药丸的木管,放在桌上,推到徐长卿眼前。

“这支由你自行保管,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用,这是我的诚意。”

“如果是我先走,你记得跟翡翠说一声,便得了。他连养活自己都艰难,根本不能指望他初一十五替我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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