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大势已定,灵泽背后的各方势力一致同意继续与圣教合作,贩卖逍遥散,灵泽无力阻拦。
即使将刺红的死讯告诉灵泽,也只是徒增一位痛心人罢了。
师父抚摸徐长卿的发丝:“你这段日子长进不少。”
——他仅仅是竭尽全力地熬过两个多月的光阴,就足以令师父一改先前说法?
但是,徐长卿始终需要师父的认可,这证明他还有利用价值,还能取到下个月的圣药,还能活得更久。
师父又说:“但你还需有一技之长,况且,在我门下过于显眼,不便办事。所以我打算将你引荐给程长老,让他收你为学徒。”
徐长卿急忙抬起头:“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师父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怎舍得把你让给别人。只是优秀的暗卫更需保持低调,程长老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根基尚浅,与其他长老格格不入。况且他也对你颇有好感,再加上我的面子,他自会对你倾囊相授。你可以在程长老的庇护下,好生休养,向他学习医药之术。”
徐长卿撒娇般哀求
道:“可是,我只想当师父的弟子。”
师父顺水推舟地说:“那你认程长老为师傅即可,毕竟他向你传授技艺,你自当孝敬尊重他。”
师父将徐长卿纯真的脸庞收入眼中,脸带笑意:
“我也希望,你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弟子。”
——可惜你还是把我推出去了。
徐长卿小心翼翼地抓起师父的衣袖一角。
师父再安慰道:“只是有外人时,需委屈你装作与我生分,称我为右护法了。”
徐长卿闷声回答:“不委屈的,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
蔡曲赞道:“好孩子。”
圣教的右护法,统帅所有学徒师傅的教头——便是蔡曲。
他确实珍视圣教的所有学徒。
但是,无论是独生女蔡巧,还是教中诸多弟子,他都会狠下心肠磨难他们,再在他们受伤后,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安心的归处。
只要他们仍有资格,喊他一声师父。
徐长卿在这两个月里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从刺红身上,学会许多。
他正努力迎合蔡曲的口味,成为心口不一的精乖弟子。
这虚情假意的可怜哭相,已有几分味道。
所以蔡曲会继续关爱徐长卿,给予他求而不得的父爱,也允许他去爱上其他人。
感情是一种缥缈却复杂的事物,既能令刺红甘心赴死,也能令灵泽舍弃本心,还能令教林渊一再退让,放弃底线。
重情义、并且敬仰刺红的徐长卿,应当也会不自觉地步上刺红的后尘吧。
蔡曲会为徐长卿找到最适合他的戏台与乐师,让他在棋盘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徐长卿深切地明白这些道理。
无论蔡曲说的话,是真还是假,都不影响他任人摆布的命运。
徐长卿离不开圣药,只能被蔡曲牵住缰绳,随意拿捏。
只要蔡曲需要,徐长卿就既能当胆小怕事的可爱弟子,也能当刺红的替代品。
他会竭力扮演好蔡曲所期望的“徐长卿”。
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徐长卿按刺红教导的要诀,调整脸部肌肉,露出他最讨人欢心的笑容。
少爷不忘初心,“赤芍”却已经变了。
待一切风波平定后,蔡曲独身来到林培月的闭关之地。
名堂虽响,实际上不过是在山洞里摆有一套家具而已。
若有心分辨,访客就会发现,这组座椅寝具与林渊院子里的制式相仿。
他们都觉得自己有愧于人,不值得铺张享乐。
山洞仅容一人通过,门口煞有介事地安排守卫轮值,实质只是蔡曲用来监视林培月的。
林培月对一切心知肚明,若他嫌外界烦扰,就会推动门口巨石,与世隔绝,也无法伤及他人。
程长老为林培月熬了好些天的汤药,服药后,林培月清醒了些许。
当蔡曲走进山洞时,他正躺在床榻上,翻看年少时中意的戏剧话本。
他把这本闲书读了怕有三十次罢。
蔡曲按下心中叹息,随意地拉开木凳,坐到林培月身旁。
林培月放下话本,扭头朝蔡曲望去:“替我擦完屁股了?”
这话说得着实不像一方魔头。
蔡曲只得自说自话:“我知你着紧林渊,但他才刚开始适应总舵的生活,未免操之太急。”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林培
月笑道,“你觉得林渊受陈家影响太深,不适合当圣教教主,想直接调教他的孩子。若他生下的都是女孩,你又如何说服多位长老?”
蔡曲倔道:“女教主有何不可,况且,若是你老再努力一把,就最好不过。”
林培月摇头:“别把主意打我身上,你给他好生寻个意中人成亲就是,而且,我大概活不到孙子出生。”
蔡曲握紧拳头,佯装发怒:“我呸!你瞎说什么呢!”
“我向来不想对你隐瞒,”林培月说得平淡,“我大约只能再撑几年,而林渊现在毛都还没长齐呢。”
蔡曲声调渐低:“左护法身体抱恙,林渊又与你不和,这该如何教养?……你别太早放弃。”
林培月低头,摩挲话本起皱的边角:“我没放弃,不和更好,我与先教主也毫无父子之情,你盯紧点儿,别让我犯病打杀他便是。说起来,我二十年前对先教主成见颇深,觉得既然他脑子有病,就别走出来乱祸害人。如今轮到自己,反而做得比先教主还要过火。当真应了林渊的话,报应不爽。”
蔡曲最见不得林培月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别说晦气话!教主有令,属下自然会为你分忧!”
林培月唯有强打精神:“好,你别着急,实在累极了,拿铁链把我锁起来就是。”
蔡曲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你都挣断多少根了……别说丧气话!”
“哦,行。”林培月躺回床上,负气般将头扭到一侧。
“但是,你有什么事情,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吩咐我去办,”蔡曲露出一个别扭的笑,“我可是你亲点的右护法,你的心腹,你的左右手啊。”
林培月对粗糙的石壁轻声说道:“对不起。”
蔡曲看着林培月的后脑勺,心想:这对父子还真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