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2)
如果当年自己硬撑病体陪爱妻一同前去,这场悲剧是否就不会发生?
但世事无常,亦没有如果。
蔡曲放下茶盏:“年轻时我过于软弱,对不起客死异乡的教中兄弟,也对不起我的妻儿。”
“林培月”粗声粗气地说:“又与我何干?你把我妻儿放了便是。”
蔡曲说:“只要教主答应,将比武的日子顺延到一个月后。”
“林培月”哈哈大笑:“凭什么?莫要忘记,你家孤女还在我手上。大不了,我俩一同变回孤家寡人便是。”
蔡曲对上他的视线。
他身形瘦削单薄,苍白的皮肤紧紧贴在颧骨上,双眼湿润狭长,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含着一股好相与的味儿,若非知道他便是圣教右护法,定会误会他是位瘦弱无害的秀才,连一只鸡都杀不利索。
蔡曲轻声对眼前人说道:“好啊,那今夜我们一齐动手罢。”
这一句话说得很小声,轻得无法引起枝头雀鸟的注意,但却能让“林培月”相信,他是认真的。
“林培月”借啜饮茶水,遮住半边脸。
蔡曲垂下眼眸,又轻轻抚039弄腰间玉笛:“我不多作奢求,只希望你能将期限推延一个月,作为回报,当下困惑教主的一些小问题,都可以交由我来解决。”
“林培月”用力放下茶杯,轻蔑一笑:“又能有什么问题?”
蔡曲十指相交:“当真没有吗?最近
可有不少教主的心腹向我投诚,只因他们从教主手上领到的圣药,并未见效。”
“林培月”的小臂肌肉只紧绷短短一瞬,但还是被蔡曲捕捉到了。
从一开始,“林培月”能为圣教教众祛除圣药效果的事,就只是一个骗局。
然而此事只有蔡曲心知肚明,其他人则不愿相信。
是“林培月”过于轻敌,他不曾料到蔡曲的心防如此之重。这一个月里,“林培月”曾命人严刑拷问程长老与蔡巧。除诸多机要药方,程长老几乎是不打自招,而蔡巧则连药材种类都分不清楚。他甚至亲自翻遍蔡曲在总舵上的院子,也找不出任何与解药相关的线索。
根据程长老所供,解药配方极有可能只存在于蔡曲的脑海之中。
蔡曲不相信任何人,同样能割舍任何人,包括他唯一的女儿,也包括他自己。
他舍不得的人,早已一命呜呼,与世长辞。
既被揭穿,“林培月”唯有坦荡应对:“连亲闺女都能轻描淡写地当作弃子,不愧是万人嫌千人恨的圣教右护法。”
蔡曲说:“教主过誉了,我只是相信教主不会视妻儿为弃子而已。”
“林培月”说:“我有的是办法去撬开你的嘴。”
蔡曲笑:“死人的嘴是撬不开的,恐怕只会连累圣教的年轻人,陪我一并驾鹤西去。”
他没有在托大,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蔡曲见眼前人逐渐信服,便趁热打铁道:“以你我交情,没必要拼出个鱼死网破的惨局。只要教主允许,我愿意亲自上总舵为教主分忧。只要教主在一个月后的比武中胜出,我更会以教主为尊。”
“林培月”嘲笑道:“若林渊活不到一个月后呢?”
蔡曲说:“那我别无二话。”
蔡曲过于慷慨大方,若非胸有成足,不会退让至此。
但当下的圣教,还不能失去蔡曲。
“林培月”没有马上应承,他用指尖轻敲桌面,问道:“你是在何时看穿我的身份?”
蔡曲恭敬回答:“能被诸位长老,乃至林长老认可的人,又有几人?但此事过于难以置信,若非凤真试出教主所用陈家功法,再结合琥珀的耳力,两相证印,我方敢确定心中猜想。”
“林培月”叹道:“琥珀那厮竟然还活着。”
蔡曲苦笑。
琥珀自小耳力惊人,只要琥珀曾听过某人说话,不论相隔多久,他都能认出该人身份,还原声音响动背后的故事。
当年林培月的父亲掐死妻子,便源于琥珀年少无知,随口说出教主夫人红杏出墙的丑事。
林家男子最忍不得爱人背叛,林培月的生母与奸夫因此先后命丧黄泉。
琥珀虽然天赋异禀,然而不懂人情世故,成年后仍不懂分寸,若非蔡曲多番周旋回护,恐怕早已死于仇人报复。
“林培月”再感叹道:“他命真好。”
蔡曲应答:“生在如此乱世,恐怕也称不上是好的。”
“林培月”不置可否,轻敲桌面,示意瑟瑟发抖的童子进来续茶。
如此一来,将比武推延至一个月后的事情,便基本敲瓷实了。
若非出现变数,蔡曲真不愿再作拖沓。
林渊已到达雪山,而“林培月”在雪山素有势力,且看二人各显神通罢。
蔡曲从一开始,就别无他求,只期望为林培月留下的圣教,选出最适合的继承人。
而林培月留下来的儿子,尚未教他彻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