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师无咎似笑非笑地看着把老树皮抠掉一大块的段俊：“挺好。”
风念松了口气：“好就行，送给你。”
段俊啪地将老树“抠”成两半。
师无咎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你有了新宠也就不用成天惦记我了，”风念一本正经解释道，“你们人不是有句话说‘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么？往后我们天高海阔，各走各路……”
“念念，”师无咎“噗嗤”笑出声，揉着它没收回的尖耳，“你怎么这么可爱。”
“……”风念打开他的手，快速远离他。一时不慎，竟让这无赖近身这么久。
一直装死的噬骨童终于等到了时机，趁着风念忘了它的档口，一跃而起……
……它如一只“独脚兽”般在地上蹦着。
三人：“……”
禁言术在它吐血时早已破解，噬骨童像是为了一雪前耻，冲师无咎大喝道：“我要杀了亻……”
“噗通”――是噬骨童脸先着地的声音。
“……”
它吐掉口中的杂草，气急败坏地捶着地。
“这三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在逗……啥稀奇古怪的玩意？”晏羽黎的声音打破了此时诡异的气氛。
待看清了那“长尾”怪，晏羽黎有些无语，“噬骨童？”
原本需要晏羽黎扯一下走一步的老道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往噬骨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它狼狈的模样，不顾身上锁链，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忽然跪下：“都是我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杀就杀我，与它无关！”
噬骨童撑起上半身骂道：“蠢货，站起来！又不是你做的，瞎揽什么！”
老道没有理它，知道这几个都不是好惹的，叩头道：“二甘只是想要帮我出气，平日里胆小如鼠，连个人都不敢见，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求各位仙长饶它一命，我愿一命抵一命！”
晏羽黎收紧手中的锁链，防止他真自尽，道：“抵什么命，话都没说清，就想玩金蝉脱壳的戏码？”
“蠢货你求他们做什么，云归山的人，来一个杀一个！”噬骨童再一次爬起来，单脚跳了两步，扑倒在段俊脚边。
段俊蹲下戳了戳它的黑脸：“需要扶你起来吗？”
“……别理我！”噬骨童狂啃了几口草，它现在宁愿一根骨足都不剩！
“噬骨童终生不见天日，与其活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不如我助你早日解脱。”晏羽黎手中之剑朝着噬骨童眉心而去。
“二甘！”老道拖着锁链挡在噬骨童面前，鲜血劈头盖脸地洒在噬骨童脸上。
噬骨童目光有些呆滞，它看到那把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仲故……”
噬骨童晃了晃他的手，“仲故？”
仲故咳出一口血，微微一握它的手：“二甘！”
——我同你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之前我无名，但现在有了，我叫二甘。
——二甘？何解？
——蠢货，这你都不懂！
噬骨童看着他缓缓垂下的头颅，轻轻道：“一甘承天所受，无悔无怨；二甘为君刀俎，还君公道。蠢货，这你都不懂。”
记忆与现实重叠，它像是在回答初识那人的话。
断掉的骨足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生长，它的嘶鸣几乎将所有人的耳膜撕裂。
晏羽黎：“锁灵阵！”
“三……”师无咎看了她一眼，晏羽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余光一瞥，见风念正注视着噬骨童，竖瞳几乎被金色覆盖，师无咎当即明白了晏羽黎的意思。
以噬骨童为中心，两人绕着它抽出几张符来在地面上甩了一圈。无数锁链从地底钻出，一道道捆在噬骨童的骨足上。
不断有锁链被斩断，噬骨童背起仲故，试图破阵而逃。可那些锁链像是怎么也斩不完，源源不断的从地下冒出来。大半夜的徒劳无功之后，噬骨童不再挣扎。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垂下脑袋，放下毫无生机的仲故，再抬起时已是满脸泪痕，“哪怕是活在所有人厌弃的腐败肮脏的黑暗中，我只是想要活着……”
风念像是被什么触动，他看了师无咎一眼，发现师无咎也看向了他。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都不用说。
风念手持念珠一步步走上前：“你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吗？”
噬骨童呆呆地看过去，此时的风念不大像个妖，身后如有佛光普照，亮得几乎使他睁不开眼。
“真正的人？”
“佛语有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要你想，就可以。”风念扯下一枚念珠轻轻一推，凭空飞起，在噬骨童面前停下。
噬骨童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明明机会在眼前唾手可得。
天将破晓，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漏了下来。
噬骨童痛呼了声，忙用手挡住眼睛。
“噬骨童见不得光，见之便灰飞烟灭。”
它还是不动，就像是在等谁替它做决定，又像是在等从未见过的阳光。
“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在白天出去玩么。”仲故还是没忍住，他在二甘呆呆的目光中坐起身，“我没那么容易死。”
“仲故……”
“快点吧，天快亮了。百年后，我来接你。”
噬骨童一抹脸，破涕为笑：“嗯！”
念珠在噬骨童手中金光大盛，要将它融入金光似的，缠在骨足上的锁链“嘭”地断裂，贴在地上的符纸燃烧了起来，噬骨童一点都没感到难受。
“对了，”它蓦然回过头，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干干净净的银铃来，“这个，还给你。下次再丢，我可就不帮你捡了。”
天光大亮。
仲故看着它进了念珠，知道它听不见，却还是握住银铃，道：“知道，往后不会再丢了。”
“那你呢？你还愿回云归山吗？仲故？”
仲故听到云归山远没有二甘听到时的反应大，他仍是看着那个不会发出声响的银铃没有说话。
“你逃出云归山当年，有个弟子冒死闯进渡生阁，由阁老出面，掌事已被处死，你的冤屈早已洗清。”
仲故动了动唇，他想说他不是自己逃出云归山，而是被那做贼心虚的奸人打伤，丢进了万骨窟，他是被二甘救下的。
但现今说这些已无意义，他只道：“锦程，他……”
“他被罚入水牢百年。”晏羽黎道，“你可要去见见他？”
仲故收起银铃，摇头：“仲故灵根被废，这些年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已无颜面再回云归山。”
“往后我便留在此地，等二甘回来。”他作揖道，“仲故在此待得还算长，若是有帮的上的，自会助各位仙长一臂之力。”
……
海风呼啸，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风念手中还拿着那串念珠，一百零八颗，只剩六颗还未亮。
“风念！”
一听是师无咎的声音，他忙收起念珠，警惕地盯着他。
师无咎却不再靠近，咧嘴笑着：“我只要你。”
风念：“？”
师无咎眉眼含笑，双眼有些亮晶晶的：“念念，我的新欢旧爱都是你，此生此世永远都不会变。”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