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2)
梅管家讶然:“你带着老爷的印章过来只是为了此事?”
我道:“确实只因为这事。”
这事于他而言不过小事,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不需要,可于我而言确实算得上大事了。
从梅青青家里告别,我们背了两罐药前往徐家,预计两天后再来取回我们的行装,我觉得两天时间足够回来了,实在不行还可以中途回来取一次。
取出两罐药后,原先被我挖出的酒坛刚好放进了箱子里,在那之前我将一块雕了一半的玉蝉拿了出来,连同爹爹的印章一并带到身上。
一路思绪飘忽,跟着程乾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欢呼道:“到了到了,你看他们都在欢迎你呢。”
我顺着他的话看去,张灯结彩的徐府大门处,齐刷刷立着两排家丁婢女,由仆人的穿戴来看,徐家实在不愧为大户人家,上上下下透露着一股子金钱的气息。
因此我实在觉得自己与这里显得太过格格不入,来到大门处听到整齐划一的:“程公子好。”
程乾负手道:“免礼免礼。”
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公子的架势,不如说这阵仗像是专门为了迎接他的更为贴切。
我们由一位较为年长的仆人领着,一路穿过前厅长廊,最后来到偏厅里,然后他告知我和程乾,夫人稍后就到,留下我和程乾在偏厅就走了。
不一会儿三四个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送了进来。
从进门开始程乾就时不时的盯着我看,我起初没在意,如今终于被他盯毛了,拧着眉头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他嘿嘿一笑说:“没事,只是觉得你从徐大爷家出来之后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
我说:“那是你梅大爷,我想到点事情罢了。”
程乾问:“你说梅?”
“没什么?”一个极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抬眼看去,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身边围着四五个丫鬟缓缓走了进来。
程乾欣喜道:“徐夫人。”
这位徐夫人一双丹凤眼笑起来似一弯新月,道:“程公子,这一路辛苦了。”
那是一张和蔼可亲的,所有孩子记忆中母亲的脸。
徐夫人见我正在看她,走到我面前弯腰看着我:“你就是梨真吧?”然后摸着我的头微笑说:”咱们果真很相像。”
我想,这位徐夫人年轻时定然是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纵不倾城也必然绝色,虽然如今落了些浅浅岁月痕迹在脸上,但这痕迹倒像是添了另一种韵味。
我道:“徐夫人好,我是梨真。”
我委实没有看出我们什么地方长得相像,尤其我如今这副又黑又瘦且疸黄病相的一张脸,她这样说实在将自己的相貌贬的太低了。
徐夫人张开双臂似要将我抱住,手伸了一半,顿了顿只是抓着我的肩膀说:“老太太若是见到你一定十分开心。”
她口中的这位老太太,大约就是海师父口中“我”的太奶奶,听闻老太太今年七十有九,原先身体倒也硬朗,可两年前自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情况便急转直下,如今弥留之际唯一执念就是找回自己的重孙女。
我大半原因是因此,才答应海师父来到平城,来到徐家。一位即将与这个世界永远告别的老人,她的临终心愿能够得到实现,无论真或假便不是十分的重要了。
徐夫人带着我和程乾去见老太太,穿过长长一条种满芙蓉花的路,转眼又是一大片苍劲翠竹,竹林后便是老太太的住处,幽幽的清竹香里混着阵阵药味扑鼻而来。
来到里屋,果真如传言那样,徐老太太因无法正常进食,如今枯瘦好似一副即将被风干的尸体,深深凹下去的脸颊同时衬的颧骨无比突出。若不是看她胸口有微弱起伏,任谁看到这样一张毫无生气青灰色的脸,都会认为这是一位驾鹤西去,且已经西去许久的老人。
徐夫人坐到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轻声唤道:“奶奶您看看谁回来了。”
床上的人却并无半点动静。
徐夫人继续道:“宁儿回来了,您不是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宁儿找回来吗?”
说着将我唤到床前:“宁儿快过来,来跟你太奶奶说说话。”
我看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内心不禁感慨万千,生命之长,终有一日走到了尽头。
我趴在床沿想了想说道:“太奶奶宁儿回来看您,您却不肯睁开眼看看我,您是不想见到宁儿吗?”
此时老太太的眼睛动了动,徐夫人惊喜道:“奶奶!奶奶!”
然后,老太太又没了声息。
我从前便不相信所谓奇迹,活了十八年一我直抱着这样坚定的想法至今。
若我今日是个大夫,开些药石尚且能使老太太多撑些时日,可眼下我什么也不是,更不能一两句话就让她清醒过来。
这就好比让我相信程乾其实是当朝太子,并且他能给我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一样不切实际,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徐老太太也自然没有醒过来,用过晚饭后,徐夫人安排了我和程乾的住处,并说明徐老爷明日傍晚就会回来,届时我们一家可以慢慢谈。
这个“谈”字,用的很是微妙。
第二天天光微亮,一大早徐家的仆人送来一封海师父由淮安城寄来的信。
我猜想海师父已经到了淮安城,所以发信来报平安。
拆出信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阿乾速速来淮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