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2/2）

尤轩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初中，三个人的座位连在一块，日常打打闹闹，关系也很铁。

放到现在，似乎也一点没变。

稍微不同的是，尤轩自觉让出了应洁旁边的空位，让两位成为了同桌。王召快乐地朝他挤挤眼。

班上只有五个人，老师也只有一位，租了某培训中心的一间教室。因此说是补习班，其实是自发的私人辅导班。

“这老师是我爸通过校长认识的，我们校长是他的徒弟！”关系户王召相当自豪，“知道什么概念吗，清华正教授啊！暑期班本来只收四个人的，小轩轩的名额是我说来的，嘿嘿，他还夸我灵活，要重点栽培我。”

“当着你爸说的？”应洁损他，“也就你会信。”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另外两个来补习的同学听得清清楚楚。尤轩打量地看他们一眼，一男一女，戴圆框眼镜的男生一本正经地刷着题，脑袋都没抬一下；短发女生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手机。

能进这个辅导班的，估计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得来的渠道。半斤八两。

这位清华正教授是个花白头发的小老头，他刚推门进来，王召便吃了兴奋剂似的喊道：“孔爷！”

小老头马上笑逐颜开，乐呵呵地敲一下王召的脑门。他走上讲台，笑容半分未减：“我是你们的补习老师，我姓孔。”

说着，他在黑板上写了好大一个“孔”，苍遒有力，无比瞩目。

“你们可以和他一样，叫我孔爷。”孔爷说话像唱戏，带着丰富的笑容，语气则抑扬顿挫，“我为什么给你们补习、你们为什么来这里补习，这两个问题，你们和你们的爸爸妈妈想必都很清楚了。”

“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做一段必要的交待。一，是我对自己的介绍，二，是我对大家的一个期待。”

“我今年六十二岁，爱好是听昆曲、养花、看小品，我最喜欢什么花呢？我最喜欢牡丹花，富华、艳丽。但我老伴儿不喜欢，她说华而不实，那我可不管，人各有志嘛！”

孔爷忽然一吐舌头，笑容有些调皮和滑稽。尤轩突然想起《名人传》里爱因斯坦的照片，那个吐舌头的调皮老头，孔爷跟他居然有几分相似。

“我希望，你们和我相见的第一件事，就是忘掉我‘清华教授’的名头。”孔爷朗声道，“我，用我的方式给你们讲讲我学过的东西，你们听懂也好，不懂也罢，我的唯一要求是，和我真诚地交流，不必任何的遮遮掩掩。”

“今天是我们补习的第一天，我想来认识一下你们，下面，我来点名。”

“王静姝。”

“到。”文弱的女生颤颤举起手。

“听你妈妈说，你喜欢古诗词，写作相当好。”孔爷捋胡须似的在下颌虚晃两下，笑着点头，“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唐科。”

“到！”眼镜男生坚定地举起手，“孔老师，我最薄弱的科目是历史。”

孔爷又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唐科又抢着说：“我最擅长的科目是物理，数学我也擅长，我拿过两届奥赛杯二等奖。”

说罢，他等待夸奖似的盯着孔爷，腰杆挺得倍儿直。

孔爷含着笑，吟道：“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已有庆矣！”

唐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一脸自得地跟着点了点头。

王召小声吐槽：“这人，好迷啊。”

“应洁。”

应洁清亮地喊了到，落落大方地说：“孔爷，我的物理思维特别迟钝，课后可能有很多问题要问您，我就先打个招呼了！”

“业精于勤，行成于思。”孔爷满意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好学好问是大好事。”

孔爷继续点名：“尤轩。”

“到。”尤轩应了一声。

孔爷见他没说话，于是问：“有什么喜欢的、擅长的学科？”

尤轩摇头，态度平静、不卑不亢：“都一般般。”

唐科看他似乎很拽，忍不住小声插嘴：“一般你还来这里补习？”

王召一脸“你说你妈呢”，迅速反击道：“他说一般你就信了？关你屁事！”

孔爷都看在眼里，笑容慈祥得像一尊弥勒大佛，他摇头晃脑道：“谦谦君子德，磐折于何求！”

最后一个被点到的王召，在孔爷吟诗之际及时截断：“我是最帅的一个，孔爷，快赐几句夸我帅的诗！”

“你不是最帅的一个。”孔爷笑眯眯地看一眼钟表，不偏不倚十点半。

咔哒。

教室门被人从外推开，高大的身形显出一半，随着那双长腿往里迈步，尤轩的胸膛里仿佛装了只小摆锤，迅疾而无痕地晃动起来。

只听孔爷恢宏地朗诵——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