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出岫(2/2)
沈言君冷哼一声,伸手掏出了一面镜子,镜子上的内容反射在墙面上。
这是一段录像,录像里是一个垂死挣扎的湘蕴门弟子,他一边吐着鲜血一边磕磕绊绊说道:“是宁……宁出岫!正道里的内鬼是宁出岫!”
画面突然一暗,便结束了。
宁游一瞬间没有把持住,喊出了声:“……啊?”
这一声“啊”尴尬的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下耳刮子,其他人也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宁游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
慧能说道:“三年前,魔尊卜闻失踪,九重天三大法宝之一幽阳琴不知所踪,新上任的魔尊随炀怀疑幽阳琴藏在正道,于是正魔开始大规模冲突,十日前,魔道不知如何越过正魔结界,屠尽北域十三城……柳宗主,这件事情是我们都知道的。”
柳宗主摇头道:“出岫自幼长于三岫宗,心性我最清楚不过,他倒戈魔道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言君:“若不是倒戈呢?”
柳宗主:“你这是何意!”
沈言君说道:“那段消息是我们湘蕴门弟子拼死从魔道内部带出的消息!不仅如此,之前还有提到,宁出岫非人,而是魔!”
柳宗主脸色一沉:“无稽之谈!你莫不是怀疑三岫宗和魔道有所勾结?”
沈言君:“我可不敢怀疑赫赫有名的三岫宗,只是心中一直以来有个疑问,当年您师弟白道长捡回他的时候,怎么那么巧,宁家庄就发大水了呢?怎么那么巧就只活下他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呢?他真的是宁家的遗孤吗?他出世那年,好巧不巧是随炀开始造反魔尊卜闻那年……”
“在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多了去了!”
只见密室门口又出现一人,此人身高八尺,一双眉目透寒光,黑发束在头后,一袭白衣带着怒气走了进来。背上的宝剑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宁游懵了,彻头彻尾懵了,逐渐回过味之后震惊了,对他而言,虽然算不得无妄之灾,却也是飞来横祸,
白道长回话后就扭头看向沈言君:“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也是我手把手教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慧能好声好气说道:“白道长息怒,这不是谁冲谁的问题,北域十三国被魔道屠尽,我们竟然一无所知,这是他们对正道的挑衅!正魔两道向来天各一方,中间有数道结界。那结界只有正道人士才能解开……尤其是布下结界的三岫宗。”
宁游:“所以你们怀疑上了我?”
慧能摇头:“在沈先生消息传来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你。”
沈言君:“我只有一个问题,十天之前,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
宁游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差不多就是宁出岫孤身一人前往魔域的日子,他的脸瞬间就委婉地绿了一下,他本人非常不喜欢打打杀杀,每次宁出岫去魔域,他就非常自觉地滚回识海中自己的小地方,喝点茶,看点书,眼不见心不烦,对于宁出岫在魔域的事情,虽然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也是两眼抓瞎,回忆起来无从下手。
慧能仔细看着宁游的表情,明显感觉到他的迟疑。
沈言君冷笑:“你是不记得了……还是不知道怎么编谎言!”
此话一出,密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慧能微微扭头,以其强大的气魄将身后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出岫,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觉得你不是,但是我人微言轻,我这里有一块石玉,可区分人与魔,你可愿测试?”
宁游抬头看向白道长。
白道长态度也软化了一些:“慧能,不是我不信你……”
慧能道:“我明白您想说什么,石玉给您,它测试只需要用灵气点燃一点点即可,黑烟为魔,白烟为人,随便可以让在场的诸位任意一个人测试。”
白道长:“测我。”
柳宗主:“我也来。”
沈言君冷笑:“我也来。”
随着这三个人的声音响起,其他人也纷纷响起:“算我祝某人一份!”
“我也来!”
“还有我!”
然而,当宁游手中那一小块石玉冒出黑烟,而其他人都是白烟之后……
整个密室陷入死寂。
沈言君:“柳宗主,白道长,这下,可不是我沈某信口雌黄了吧……”
这是宁游被关在禁地的第十三天,他还是没有说出任何有效的情报。
不过他也说不出。
人是无法为自己的出身辩解的,穷人、富人、身体强壮之人、体弱多病之人,这些几乎是注定的事情,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无法逆转,宁游曾经看过很多故事,心里也愤愤不平,为什么恶人的孩子永远要被善人“斩草除根”,为什么一个人的未来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固定,从此踏不出一步,阶级、门第、天赋,这些都是枷锁,将人困在那一亩三分地中。
宁游在禁地想了很多,有时候觉得很好笑,多年来提心吊胆害怕被人发现,就算是掌控身体也不敢交友,只好把自己埋进书里,从此体味百态人生。
可是,他喜欢热闹,喜欢宁出岫偶尔路过的街边,那里有卖零嘴的小贩,有教习的先生,有晒太阳的老头,还有吵吵闹闹的酒馆,他喜欢那些,而不是一盏青灯,一杯茶,一本书。
就在宁出岫漫无边际想东想西的时候,禁地的阵法被人强行破开了一个口子,缺口处光芒一闪一闪,还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白道长一手持剑一手捏符,飞到他面前。
“出岫,你听着,我会封住你全身经脉,之后你前往人界,人界有人接应你,你按照他说的去做!
沈言君手里的证据越来越多,他们已经决定处死你,出岫,封住经脉之后任由沈言君就算是有通天本领也找不到你,听师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白龚松!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擅自做主放了你那孽障徒弟!你——”
沈言君怒气冲冲地冲到禁地,瞬间被眼前的一目惊呆了。
白道长的长剑,刺进了宁出岫的心脏。
宁出岫这时候还没有断气,他颤颤巍巍向沈言君伸出手,随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白龚松将徒弟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眼眶发红,深呼一口气,他声音颤抖地说道:“我说了,我自己会清理门户!”
宁游来到了九重天和人间的交界之地,这里名为鼎震门,常年天色暗沉,风声宛若小孩子的哭啼声,明明是仙界,却比魔界更令人毛骨悚然。
三界之中,人与魔仙之间泾渭分明,从上界通往下界只有这一条路,仙界各路人马在此地纷纷大显神通,设下了诸多结界,防止有人擅闯人界,造成恶劣后果。
身后一位老者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四爷,我就送到这里了,前面自有人接应您。”
宁游:“这一路辛苦顾叔了。”
老者似乎想说什么,沧桑的脸上犹豫不决,最终,他只是叹口气,摆摆手,消失在烟雾之中。
宁游隐约间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他立即走上前去,车夫戴着大斗笠,看不见脸,隐约可以辨别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宁游果断跳上了车。
车夫扭头用着沙哑地声音对车内说道:“四爷,前面还会过一道结界,你吃了这枚丹药,就会是假死状态,这时候咱们才能通过。”
宁游拿出丹药,没想太多,正准备咽下去时,看见了斗笠之下车夫嘴角一抹扭曲的笑,他不动声色说道:“先过去,快到结界的时候我再吃!”
车夫急道:“四爷,马上就到了,若是被发现咱俩都玩完!”
“你不就是想让我玩完吗?”
宁游发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头部还是抽痛,随机就失去了意识。
宁出岫跳下车,一脚将马车蹬翻,就算他现在使不出法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小角色。
那老人掀开斗笠,像是掀开最后的伪装,那充满褶子的脸上还带着虚伪的笑容,他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只烟枪,一手背后,温和地说道:“四爷,您这样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