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2/2）
他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是我。
面无表情的沈知文力道稍重地放下筷子，让于岑雁准备往下说的话戛然而止地飘在尴尬的空气中。他紧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碟子里没有动过的肉，最后还是站起身，深邃的眉眼间透露着难以察觉的不耐烦，神色淡漠：“……我吃饱了。”
察觉到于岑雁有些无奈的视线，他准备向外走的脚步僵了僵，半晌才又补了一句，声音低沉：“……谢谢于姨。”
曹敬这会儿估计在忙，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沈知文便少了些出门混着玩儿的兴致。秦木和王昊楠应该还在外面逛着，他自然不好打扰王昊楠那点儿说不清楚的心思，对着秦木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儿便划了过去。他一边盯着手机一边走上了楼，正要往三楼走，回自己的房间打会儿游戏的时候，他余光一瞥，脚步便正好停在了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卧室。
这里离祁宏生的书房还是有些距离，房门大敞着，往里一看便觉得整洁大方。沈知文驻足看了好一会儿，从旁边路过刚打扫完的年轻佣人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抬眼看见他，被吓得心里一惊，礼貌地喊了一声：“……沈少爷。”
沈知文眉间微皱，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让他浑身都不大自在。他咬了咬牙，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人：“这是……谁的房间？”
佣人担忧地看他一眼：“这是……祁少爷的房间，平时虽然开着，但……不会随便让人进的。”
“……我知道了，”沈知文的神色不动，看不清情绪，“你先去忙吧，我……我就随便逛逛。”
佣人赶紧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但下楼时还是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而沈知文站在房间门口许久，不知到底在思忖些什么。半晌，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地走进了祁声的房间。
56
房间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人住了，摆在一旁的书桌上已经薄薄地盖上了一层灰。沈知文打开桌上的一盏小灯，把房门轻掩上，回身对着空荡的房间时竟多了些不知所措。夜色已深，屋内的小灯在他身侧亮着，模模糊糊晕散着光，像泛在屋里的静河，安然地淌在沈知文的脚边。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基本的布置，其他的装饰则是少之又少。两排简单的书架上放着不少书，也差不多是和祁声专业相关的。沈知文靠在桌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目光微沉地环顾着整个房间，像是在用视线深刻地描摹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在了祁声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自己杂乱的脑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祁宏生让他和祁声熟悉兄弟关系，于岑雁则已经认定两个人早已熟知对方的身份，而他却像是逃避真相的溃败逃兵，当着祁声的面守着摇摇欲坠的秘密，只肯等最后悬挂于头顶的刀刃落下。
他只能在祁声不在的时候窥探对方并不会展现在他眼前的另一种生活，像一个偷偷闯入别人领地的游魂，胆战心惊的，只肯在夜色下游走，望不得光。
沈知文随意地往桌上扫了一眼。书桌很宽，收拾得妥帖整齐，未收进被摞在了右侧，而被放置在中间，看上去应该是随手扔上去的糖果包装袋倒显得有些突兀，让他双眼微眯，眼神略顿了顿。
那是市面上很普通常见的糖果，差不多是大人专门用来哄小孩儿的，花花绿绿的基本都是色素，吃多了还挺容易蛀牙。祁声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袋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半，眼底游着笑意的沈知文有些无奈地拿过包装袋看了好一会儿，没绷住，勾唇笑了。
祁声没有主动说过自己嗜甜，但相处下来沈知文多少也能感觉到他对甜食有些异于常人的执著。偶尔排练休息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些甜食，温和地分给学弟学妹，然后自己再窝到观众席最不起眼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撕开手里的糖纸，眉眼尽是平淡的笑意。
沈知文没吃过祁声亲手给的糖，估计是祁声打心底猜着他不是会吃甜食的人，在他面前的时候干脆连糖也很少吃。沈知文隐忍又克制地多看了一眼手里的包装，深吸一口气，从包装里拿了两颗，看上去有些谨慎地放进了口袋里。
跟做贼似的。
他迅速地将糖果袋放回了原位，转身走出了房间。等他回到自己卧室，长吐一口气躺倒在床上时，揣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皱着眉把手机拿了出来，以为是曹敬给他回了消息，一时半会儿没打算管，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顺手拿出了兜里的糖。他撕开其中一个塞进嘴里，轻漾的甜腻立刻纠纠缠缠地裹住他的齿间，萦绕不去。他隐隐地笑着，将糖纸随手塞进床头的一本书里，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是祁声给他发了消息。
祁声：“吃饭了吗？”
“吃了，”沈知文回得很快，“在寝室吗？”
祁声大概是一时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没看，隔了一会儿才回：“嗯，在寝室。”
沈知文：“在做什么？”
“挺无聊的，没什么事儿可做。”祁声回，“你晚上不出门逛逛吗？”
“没心情，有点儿心烦。”沈知文笑着撑在床上回消息，“现在都有点儿想回校了。”
祁声：“回校做什么，好不容易回一趟家。”
沈知文对着手机笑了一声：“记得多穿衣服，围巾围上，明天还要降温。”
祁声似乎有些抱怨：“知道，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没等沈知文回复，他又很快地回了两个字：“唠叨。”
有些责怪也有点儿隐晦的撒娇。沈知文对着屏幕上明显没什么情绪的两个字当即眉头一挑，扯回天马行空得有些不着调的思绪，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他舌尖勾着已经快含化的糖，心里有些躁动。他突然想起今天说好要给祁声打电话，便翻开通讯录，将电话拨了过去。
祁声看了一眼屏幕上正跳动着来电的手机，半晌，他才沉默地将手机关成静音，塞回了口袋。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警惕地扫了一眼周边已经荒废许久的工地废墟，紧拧着眉，偏头朝身边的郑涛和韩书宇问了一句：“孙驰到底在哪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