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疼不疼？”（2/2）

祁声赶紧接起来：“喂？”

“怎么不接电话？”沈知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紧，语气隐隐有些怒意，“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儿，”祁声咬着牙笑了一声，“刚刚我舍友突然拉着我出门买点儿东西，我就没带手机……没接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啊。”

“真没事儿？”沈知文有些不大相信，语气却缓和了一些，“现在在寝室吗？”

“嗯，刚回来，”祁声简直用尽力气在扯谎，“你……有什么事儿吗？”

“祁声你真是……”沈知文似乎在电话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要是这通电话再不接，我可能一会儿就得跑回学校找你了。”

祁声猛地一愣，随即失笑：“沈知文你犯什么病，我真没事儿，你别担心了。”

“知道了，”沈知文笑了一声，“准备睡了吗？”

“快了，一会儿就睡了，”祁声低着头浅笑，“你也早些睡吧。”

“这么早，”沈知文的声音沉沉的，“明天有课？”

祁声犹豫了一下，才迟疑道：“……满课，难熬得很。”

“那行，你早点儿睡吧，听上去怎么这么累，”沈知文听到他回答，也不好再打扰他了，“本来还想明天回去的时候带你出去吃饭。有空再说吧，晚安。”

祁声温和地笑了笑：“好，晚安。”

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的沈知文挂断电话之后，眼里的笑意几乎在刹那间褪去，淡得犹如一层漂浮不定的雾。他锁上手机，闭上眼缓了缓神思，再次睁开的时候他重新打开手机，直接给秦木发了条消息。

沈知文：“你是不是和祁声一个专业的，新闻的。”

秦木：“对啊，就是不在同一个班。怎么了大晚上的。”

沈知文：“明天你们专业有没有课？”

秦木：“都大三了我们专业早没什么课了，就只有下午最后一节。怎么了？”

“……没事儿，”沈知文眸光渐深，手僵了僵，“随便问问。”

59

背上和手上的伤实在是疼，晚上睡觉的时候祁声只能整个人趴着，还要注意自己的手不被撞到，结果疼痛像是汹涌的浪潮，一阵接着一阵地挑拨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导致他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只有早晨即将破晓的时候稍微眯了会儿。早上没课，韩书宇和郑涛难得早起给他带了份早餐，他顶着黑瘫痪了似的挪下床，索然无味地喝了两口粥便不再吃了，爬上了床，非得硬挤出点儿睡意，逼着自己再多睡会儿。

孙驰有些歉疚地看了祁声一眼，沉默地替他把桌上的餐盒收拾干净，转身出门扔了。

祁声脸上的伤没有其他地方的严重，只有一些蹭破和下巴的於伤，下午上课之前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不戴口罩过去。不大赞成他受伤第一天就去上课的郑涛扳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正要苦口婆心劝他在宿舍好好休息，他只是笑了笑，一把推开他：“又不是死了，赶紧的，去上课。”

尽管他脸上的伤不重，但他本身便白净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自然被班上的人多看了几眼。背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跳着疼，精神有些不济的祁声硬是撑着上完了两个小时的课，正想赶紧回宿舍趴着换药，早瞧他不对劲儿的秦木直接朝他走了过来，皱着眉看着他的脸：“祁声，你脸怎么回事儿？”

“……”祁声扯开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悄然将缠着绷带的手揣进口袋里，“没事儿，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

“我靠，没事儿吧，”秦木眉头皱得更深，“去医院看了吗？只有脸上受伤了？”

“我就算其他地方受伤了，这会儿也不能给你看啊，”祁声无奈地笑了笑，“行了，真没事儿，你别担心。”

秦木半信半疑，但还是松了口气：“那今天一会儿晚上还要简单排练一下，你……还要不要去？”

“我就不去了，”祁声迟疑了一会儿，笑道：“脸上有伤，我怕有人看到了会问，麻烦。”

“行吧，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儿再说吧，”秦木说，“不过周三都要全部完整的来一遍彩排，大概是最后的排练了，你……看情况吧，有什么事儿就和我说。”

“好，”祁声点了点头，见秦木要走，又伸手拦了拦，“还有……我受伤不去看排练这事儿，你别和沈知文说了，要是他问起来了，你就……说我有事儿要忙就行了。”

他不想让沈知文知道他受伤的事儿，大张旗鼓地害人担心一场。

太不厚道。

“知道，”秦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沈知文这人就是事儿多。放心吧，我不说。”

祁声抿唇笑了一声：“谢了。”

礼堂人多热闹，晚上这场排练用不了多少时间，大概走一遍场、练练不熟悉的台词就差不多了。看上去有些烦闷的沈知文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剧本，目光来回扫了两遍观众席，见忙完事儿的秦木走过来，直接扯过她的手腕，面色微沉道：“祁声……”

“祁声在哪儿、怎么不过来。”秦木啧了一声，挣脱了他的手，“你这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别老想着人家，人祁声也有事儿要做，不是天天围着你转的。”

“……”沈知文有些不大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没这么说……他有事儿？”

“对啊，好像是辅导员找他有急事儿吧。”秦木低头翻着剧本，简直懒得搭理沈知文，“我也没多问，他只和我说有事儿，晚上来不了了。”

“他和你说过了？”沈知文蹙着眉，“那他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人品不大行呗哥们儿，”秦木戏谑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有一天还能苦哈哈地等着人回你消息啊，简直难得……”

有些烦闷的沈知文没打算继续问秦木祁声到底在哪儿，看了几次没消息进来的手机，有点儿想直接把电话打过去。

差不多两天没见到人，昨晚打电话的时候祁声尽管和他撒了谎，但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他便没想太多。结果今天一个多小时前发的一句“怎么没来”，祁声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回过来。

钟淮小心翼翼地过来叫他最后走一次场，他只能把手机先搁在一旁，上台心神不定地和钟淮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场。王昊楠明显看出来他状态不在，以为他是被累着了，干脆让所有人提前散场，没再强行把人留下来继续排练。他乐呵呵地走过来，一把揽住沈知文的肩：“你丫是不是太累了，怎么今天状态有点儿不对啊。”

揉着额角的沈知文没搭理王昊楠，直接绕过他，绷着脸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手机一看，祁声十分钟前回了消息。

祁声：“有事儿。”

沈知文微皱起眉，正准备把消息回过去，从他侧身走过去的两个姑娘压低的交谈声却正好掠过他的耳边：“祁声今天没过来是不是因为他受伤了啊，我看他今天脸上伤得挺重的……”

“上课的时候他好像也挺没精神……”

沈知文神色一凛，不顾王昊楠在场，直接大步走过去拦住了那两个被吓得有些愣的姑娘，面色铁青：“你们……和祁声是一个专业的？”

“……对啊，”其中一个姑娘开了口，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沈哥？”

沈知文耐着性子继续问下去：“你刚刚说他受伤了？”

“脸上而已，听说是摔伤的，”那姑娘说，“我们也没敢多问，就看见他脸上有伤……哎沈哥——”

沈知文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看向她们。他低头再次打开手机，也不再给祁声发消息，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打了过去。

“你在哪儿，”电话接了起来，沈知文没等祁声说话，语气生硬地直接砸了过去，“忙不忙？”

祁声大概是没想到他突然把电话打了过来，半晌才开口：“……挺忙的，在和辅导员……”

“祁声，”沈知文简直快耐不住性子了，“你还打算用什么理由骗我？”

祁声无言片刻：“……”

“和秦木一块儿蒙我，伤到脸了也不和我说，”沈知文冷笑了一声，“你接下来还打算躲着我躲多久？”

“……”祁声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这样……”

“怕我这样你就不该骗我，”沈知文克制着心里的火，“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寝室，”祁声顿了顿，“你过来吧。”

沈知文绷着一张脸直接挂了电话，偏头看了一眼秦木，顾不得王昊楠的阻拦，大步朝礼堂门口走去。

夜深虽冷，这晚的月色却飘落在地，清清浅浅的，挂在枯败的枝桠上，泛着疏落地冷光，却又美得让人视线一滞。冰凉的清辉顺着风，落到人身上时更是觉得刺骨寒冷，沈知文顶着风快步走到祁声宿舍楼下，远远地便望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等在了昏暗的路灯旁。他咬了咬牙，跑到祁声面前，只看了一眼对方略显苍白的脸，便觉得心里翻潮乱海。

“怎么下来了？”沈知文皱着眉看他，“不是让你给我发寝室号我上去吗？”

“用不着。”祁声淡淡地笑了笑，双手揣在兜里，“你不是就来看我一眼吗。我挺好的，就是脸上摔伤了。”

沈知文伸手小心地扳过他的脸，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到只有蹭破皮的伤痕，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地扫了祁声一眼，声音发紧：“怎么摔的？”

“楼梯踩空，”祁声说，“就是脸上蹭破皮了，手脚有些酸痛而已。别跟他们一样大惊小怪的。”

“下楼来还穿那么少，”沈知文叹了口气，“不是让你多穿点儿吗？”

“那你赶紧放我回去多穿点儿，你排练完了也早些回——”

祁声正想三言两语赶紧把沈知文打发走，一个眼神儿不太好的男生突然从身后的宿舍门口冲了出来，一时间没刹住脚步，直直撞上了祁声正疼得快受不了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男孩儿也被撞得一懵，赶紧转头和祁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祁声疼得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他快走。他已经顾不得沈知文已经变得不大稳的呼吸和发黑的脸色，正要往后退一步时，却再次扯到了后背的伤口，惊得他眼前一黑，原本藏在口袋里的手也下意识地抽出攀上了沈知文及时抱住他的胳膊，呼吸微微颤着，牙关却仍是死死地咬着。

沈知文几乎是在一瞬间注意到了祁声手上被血微微洇透的绷带，当下心里一沉，扣住祁声的肩膀不让他逃。他直接拉过祁声还想要躲藏的右手，面色阴沉地看了好一会儿，祁声被他捏得手腕发疼，只好尽量稳住呼吸，有些难堪地笑了笑：“我没事儿……”

“没事儿？”如果仔细去听，沈知文克制隐忍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些几不可察地颤抖。他眼底晕开一片难以捉摸的阴霾，声音也愈发狠厉，抬头看向祁声的时候，让祁声完全怔在了原地，“你管这叫没事儿？你他妈——”

他锋利的目光微微朝祁声的后背一扫，衣服上不易察觉的血渍立刻落入了他的眼底。

而祁声这会儿还不知道沈知文已经发现了他背上的血，笑容已经支撑不住，低哑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他却还是努力地朝沈知文微微弯起眼睛：“我只有手上的伤，现在也不算疼——”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掐灭了一样，在一瞬间停住了。

他满是伤痕的背上……正隔着单薄的衣服被一方温热轻轻地抚着。

“……祁声，”沈知文终于压制住了眼里的怒火，凝视着祁声泛着淡淡水光的眼，手上温柔而缓慢地抚着祁声不停发颤的后背，“我只问你一句……”

“——你疼不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