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2/2)
大概是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大吼,祁声有些错愕地偏头看他,一时竟有些无言。他看向沈知文的双眼里泛着红,流连着隐忍疼痛的水光,眼尾红得厉害。沈知文被祁声这幅样子看得蓦地一怔,竟有一瞬的失神,想要不顾一切地去吻他眼里温存的静池。
“……听话,”沈知文尽力压下心中的火,及时地别过眼。他低下头抚了抚祁声咬出一道齿痕的指节,有些僵硬的语气放缓了些,“别咬。”
沉默的祁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顺从地点了点头,手却还是迅速从沈知文的掌心里抽了回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药膏顺着沈知文温柔的力道一点一点慢慢在他的背上晕开,疼痛却好像没有消逝,反而变本加厉地抽打着他紧绷的神经,让他有些犯晕。
沈知文也不打算说话,把膏药涂得差不多之后,他扔掉手中的棉签,拿过旁边的纱布准备给他包扎。大概是偏头看见祁声背上的伤处旁的药膏涂得多了,他皱了皱眉,直接抬起手用指尖在祁声白皙的皮肤上轻轻一勾,拭去了。
可那指尖上的温热、不经意的勾划,却像是在祁声荒芜一片的心底砸下了轰然的惊雷,划开焚烧成灾的火,引出他心底难以启齿的贪念。
因此长期以来堆积成灾的过分暧昧带来的挣扎和尴尬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拔除不去,反而将他缠在其中,成了一只困兽。
在沈知文准备替他贴上纱布,再次碰到他裸/露的脊背时,他突然间避开了沈知文的动作,一转身便虚虚地扣住沈知文的手腕,迅速抽走了对方手里的纱布,扔到了一边。他低喘着气,根本不敢抬头看沈知文:“你……你先回去吧,我舍友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我让他们帮忙就行了。”
沈知文被祁声突如其来的防备惊得一愣,半晌才缓过神,自嘲地笑了一声。
祁声在拒绝他。
拒绝他的靠近,拒绝他的触碰,甚至在拒绝他暗涌难言的……情。
祁声的防备状态像是直接在他面前落下一道难以侵破的壁垒,也像是裂开千沟万壑。而祁声站在遥远的、被沉雾缠裹着的对岸,连半点儿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不肯对他展现。他徒劳无用地想要看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从一开始,便没有试图转身朝他走来的打算。
他看着脸上微淌着冷汗的祁声,蓦地冷笑了一声,直接甩开了祁声握住他的手:“祁声,你什么意思?”
祁声终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儿,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什么……”
“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会禽兽到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在这儿把你硬上了?”沈知文心里的怒火烧断了他理智的弦,让他一张口便是浑话。“在你心里,我就他妈是这样的人对吧?把你玩够了就跑,你是不是就担心这个?”
祁声张了张嘴,哑着嗓子想反驳:“不是……”
“我关心你的时候你看不见,你受伤了,连半个字都不肯和我说、不肯让我照顾你;我说我等你,你却不肯直视这个问题,不肯回答。”沈知文只觉得头疼欲裂,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瞥了祁声一眼,“你吊着我又躲着我,我忍了这么久,不管你什么态度我都无所谓,我乐意靠近你,你倒是连个干脆的回答都不愿意给我。我什么感受你是不是从来不在意?我他妈……”
“沈知文!”
几近发狂的沈知文没想到祁声会忍着疼,突然站起来拽上他的手腕,薄唇颤抖着,蓦地凑近了他。
而那个姿势……像是要主动吻上他。
可他根本没注意,后边儿歇斯底里的浑话早已如同利刺,迅猛有力地扎进了祁声的心底:“——我他妈当初还不如答应了钟淮!”
话音一落,沈知文只一偏头,便望见了祁声划过的惊痛。后悔和歉意在瞬间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地攀上了他的心头,却已经拽不回他说出口的话。开始有些慌乱的沈知文察觉到祁声原本扣住他手腕的手轻微地颤了一下,很快便松开了。他不再抬头看向沈知文,面色也渐趋平静,却比刚才要更显苍白,如薄纸一般。他不顾背上还没包扎完的伤,直接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沉默地收拾着桌上的医药箱,在沈知文有些心慌地想要伸手拉过他的手时,他才应了一句:“……嗯。”
沈知文猛地一怔,祁声背对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却像是硬生生地在他们之间隔开了江河:“今天谢谢你了,你……早些回去吧。”
“……”
一句轻飘的话砸过来,砸得沈知文心里一坠。他僵硬地收回手,攥紧了拳,对着祁声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他仍旧什么都没说,眼底浮着沉霭,咬着牙黑着一张脸,“砰——”的一声摔上门,扬长而去。
“哎老韩记得把今儿那老头发的PPT拷给我啊……”
刚从外边儿回来的郑涛裹了一身冷风,正和身边的韩书宇说话时瞥见了坐在座位上艰难地给自己贴纱布,赶紧跑了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纱布,不停皱眉:“声儿你咋回事,不是说了等我们回来再换吗,你……”
“疼得有点儿受不了了,”祁声艰难地笑了,“快点儿帮我换了吧,我手都够不到了。”
“行行行,”郑涛坐到他身边,拿着纱布比划了两下,“老韩赶紧把药膏给我……哎祁声,你这都已经涂上药膏了啊?”
“嗯,”祁声面色一僵,“你们回来之前涂的。”
“怎么够到的啊声儿……”
郑涛只是疑惑了半秒,便没再多问。祁声忍着疼痛,直到郑涛和韩书宇帮他处理好伤口,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消息进来的手机,恍惚地犯了一会儿癔症。纷乱如麻的心底犹如被荆棘肆虐地抽打着,合着背上的疼痛一起撕咬着他的神经。他叹了口气,怔怔地走向阳台,却发现本来慷慨落在地上的月光不知何时被狰狞的黑云裹了去,徒留着眼前的黯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