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注定要抽风(2/2)
“没有,他让我坐在他旁边,等你上岸。”云若若穿好了干净的袍子,正在费力地把袖子卷起来,红叶虽然是按照云若若身高挑选的衣服,但身形还是宽大了不少。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凌陌换上屏风上的干净衣物,又小心地把藏满暗器的中衣穿在身上,又听到屏风外面的云若若回答:“嗯···我觉得他身上的气味不对,闻上去也是草或者树。”
“那很奇怪吗?”凌陌还记得元先生甚至有意无意地说自己是稻田的地灵,但凌陌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点,只要元先生不是千剑阁的不是绪宁会不是底层修士,那就属于第四方势力,就算是牛鬼蛇神都没关系,凌陌只要摸清他的底就好。
云若若见凌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捧着那件份量和外表不符的外袍递给凌陌,又回道:“可他不是呀,身上有草和树的味道不是很奇怪吗?”
凌陌听懂了云若若的意思,草木之间都能靠气息辨别对方,云若若在元先生身上闻到了草木特有的气息,结果却发现对方并不是草木精灵,对云若若来说的确很奇怪,可元先生身上奇怪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凌陌还在元先生身上闻到了邱先生书房里墨汁的味道。
凌陌穿上外袍,把自己收拾整齐后,摸了摸云若若还湿着的头发,经他揉过之后,云若若的短发立即干软蓬松起来。凌陌满意道:“走吧。”
云若若用手拨了拨挡住眼睛的头发,又问披散着长发在门口穿鞋的凌陌:“我们要去哪儿?”
凌陌穿好了鞋,戴好自己的面具后又给云若若带上面具,“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锅长什么样。”
“嗯,好啊。”云若若便高兴地跟着凌陌左拐右绕地去了厨房,看见厨房灶上那口铁锅时有些失望,“仙君,这口锅太小了,装不下我的。”
“你化为原形剁碎了,就能装进去了。”凌陌举着灯盏,正在橱柜里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又听到云若若雀跃地回答:“对啊,那我这就试试。”
凌陌赶紧转身拉住要往锅里钻的云若若,不再逗她了:“行了,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帮我干活。”见云若若闭了嘴,凌陌将一口瓦缸放到灶台上,然后将小半袋的面粉都倒了进去,又把麸皮递给云若若,“帮我倒进去。”
凌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倒是把刚整理好房间的恬昭引来了,他刚把头探进房间,就见云若若正在把之前筛好的麸皮和面粉重新混合,连忙冲进来,对着还举着豆碎的凌陌喊道:“东南兄是晚饭没吃饱吗?你这是在浪费粮食啊!”
凌陌把豆碎篮筐放到地上,拍拍手道:“你来得正好,我要做鱼饵,你帮我一下吧。”
恬昭看着那大半缸面粉麸皮,哭笑不得道:“东南兄你这是去钓鱼还是喂鱼啊?用得着这么多吗?”恬昭是真的心疼粮食,替薄熙心疼的。
凌陌笃定地点头说用得着,还补了一句怕不够,恬昭慌忙道够了够了,赶紧接过凌陌手里的豆子往锅里倒。
凌陌只知道鱼饵要有这几样东西,还不知道鱼饵也要熟的,帮着恬昭在灶炉里生了火,听着锅里的豆子被恬昭吵得噼里啪啦响,闻着炒豆的香味才突然反应过来:“加点椒盐。”
恬昭真的很想把锅铲一丢,说老子不干了,但他忍住了,把锅铲给云若若让她看着点别让豆子蹦出来又匆匆忙忙地去房间里找了椒盐来,回来见豆子都差点给炒焦了,连忙从云若若的手里接过锅铲撒了椒盐后把豆子盛进箩筐里。
恬昭闻着炒豆的香味,正想等豆子凉一凉又听凌陌吩咐道:“把豆子碾碎吧。”恬昭瞪大眼睛想说烫成这样怎么碾?就见云若若伸手抓了一把豆子,往手里搓了搓,豆子就成了碎末被撒到面粉缸里了。
恬昭默默地闭上嘴,忍着烫破手皮的痛苦,一起开始碾豆子,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云若若手上缠的布条其实是内侧是兽皮,根本不怕烫。
豆碎加进去后,恬昭叹了口气知道和面的活还得自己来,他撸起袖子去揉面团,旁边帮他按着瓦缸的凌陌忽然又道:“去把灶台上右边第二个黑色罐子拿过来。”恬昭揉面的手一顿,左边第二个罐子···那里面是什么来着?
云若若捧过来的罐子散发出的酸味告诉了恬昭答案,那是醋!云若若非常乖巧地听凌陌的话,适量地往面缸里放了半罐子的醋!
恬昭尽量减少呼吸,生无可恋地揉面,等凌陌扛着面缸回房后,恬昭一边仔仔细细地洗手,一边内心祈祷那条河里的鱼大爷们嘴不要太挑,或者···快跑!
凌陌把面缸放在厅里的桌上,然后将他换下来的那件白衣铺在一旁,执笔沾了不溶于水的墨汁后,在撕下来的一片衣角上绘制了虎头妖纹又写下了一个寒字符,墨汁瞬间就被丝绸给吸收了,凌陌将原本巴掌大的丝绸用缸里的面糊包了起来,揉结实了后也不过铜钱大小的小面团。
凌陌有些自我调侃地想,自己这双手拿得起剑握得了笔,生的了火还会搓面团子,怎么看都自己都能去卖艺了。
云若若倒是看出了凌陌对面缸那股子酸味儿的嫌弃,主动揽下了搓面团子的活,于是凌陌只要执笔画符即可。
凌陌在丝绸上动笔,这边的薄熙也在烛光下奋笔疾书,旁边还放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草书的笺纸,上面的字迹浑厚高古,正是出自邱先生之手。
薄熙能通过秘法把神识附在他养的悟蝉身上,傍晚时他控制悟蝉躲在窗口偷听凌陌和恬昭的对话,谁知听到一半中途被云若若打断。薄熙慌忙把悟蝉招了回来,收回神识,就在特有的笺纸上写下了自己听到的事情。
这种米黄的笺纸是秘制的,每一张都有双份编号,只要在一张笺纸上用秘法写下字迹,对应的编号的另一张笺纸上也会浮现出相同的内容,范围离得越近就越是清晰。邱先生那儿有一套编号,剩下一半编号就在薄熙这儿。
薄熙便是通过这种笺纸和邱先生传话的,他战战栗栗地写下了恬昭知道千剑阁秘法的事,以为邱先生看到后会马上派侍从过来杀了恬昭灭口,谁知邱先生却命令他假装不知道,连带着恬昭一起好好招待,一有什么消息赶紧传话。
薄熙也只有听从邱先生的命令,他的养悟蝉的功法是祖传的,传到他这儿一辈仅剩他一个了。他手里的悟蝉从小陪他一起长大,修行与悟蝉相辅相成,早先年他当了邱先生的弟子,悟蝉被邱先生喂了灵药,虽然灵力大涨,连带着他也得了不少好处,但是后来他却发现悟蝉离不开邱先生的灵药了,一旦过了喂药的时间悟蝉就会抽搐不止。
薄熙的修为是和悟蝉绑在一起的,他离不开悟蝉,悟蝉离不开邱先生,那他也只有为邱先生做事,至于恬昭还有东南西北,他也不过是传个消息而已,是他们自己想不开要和邱先生作对,是死是活都该算在邱先生头上。
薄熙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恬昭死皮赖脸地在上房住了下来,还有意无意地挑了夹在薄熙和东南中间的屋子,薄熙想要去东南的房间肯定要惊动恬昭。但薄熙既然有悟蝉这个窃听法宝,他有得是办法探听消息。
不过有时候即使探听到了动静也没用,就好比薄熙通过悟蝉的眼睛亲眼看到恬昭在厨房噼里啪啦地忙活,也没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薄熙对着那张笺纸写了一段,“是夜,东南浴后潜引西北入厨房,其声后,恬昭入,吾随后潜入,窃观之,其方生火炒豆,又置豆粉于面缸内,搅和成褐色糊状物质,后东南负缸潜回屋内,吾不解其意,又恐其为毒物,特来告知先生。”
薄熙顿了笔,他又想起来悟蝉在窗台接近云若若时,悟蝉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虽然他们没在意,但薄熙还是沉思了许久。悟蝉天性喜食草木精气,遇到食物时会不由自主地鸣叫,当时他把神识附在悟蝉身上都能感受到悟蝉的兴奋。
也就是说云若若身上有草木灵物,之前汇报恬昭的话时薄熙没写这件事,是怕邱先生责怪他把悟蝉暴露出来,现在再写又显得他犹豫迟疑,邱先生怕是会更不高兴。他索性收了笔,反正也不过一件小事而已。
笺纸上的墨迹逐渐干了,相对应编号的放在梨花木案台上的笺纸上也浮现出了字迹,守在一边的绿衣侍女急忙放在纸碟上呈去邱先生面前。
邱先生还在看事务表,见绿衣女子过来,脱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疲惫的神态,“是小松啊,谁这么晚还传消息过来?”
小松将笺纸摊在邱先生面前,恭敬地回道:“是柳院的消息。”
“柳院的?”邱先生靠在椅背上,拿起笺纸看了会儿,皱眉道:“老夫还没听说过能拿炒豆子做毒物的,这东南够折腾的啊,难不成这糊状物跟千剑阁的咒法有关?”
“小松不知,也没听说过千剑阁咒法可解。”小松站在邱先生身后,伸出手指轻轻地为邱先生按摩太阳穴。
邱先生其实知道所谓咒法不过心魔大誓而已,他也很确信心魔大誓无解,所以他不信凌陌会对心魔大誓下手,那么凌陌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行为肯定还有其他用意,“我记着先前东南还带着西北去了稻田,怎么样,查出他们干什么了吗?”
“听守在河营的探子说,他们只是在稻田的阵法里走了走,困了半天。”小松知道邱先生在意这件事,早就记下了探子的回话。
“那就随他们吧,”邱先生丢开笺纸,闭着眼道:““说起河营,河里的阵法收益最近不怎么好,上头让老夫注意一下,你说那个阵法是不是该动一动了啊?”
“探子说阵法无异常,小松想要动也要先准备好灵草和妖兽。”小松知道邱先生这是面上平静,心里怕是烦乱了,按摩的指法越发轻柔起来。
邱先生胸口平缓地起伏着,盘算了一下竹取带回来的那些妖核以及各门下进贡上来的妖兽,算了会儿,他睁开眼睛,面容疲惫眼神却清明地很,他朝小松摆了摆手:“反正都是要准备祭品,与其动外面的,还不如动里面的,方便些。”
小松收回了手,又听邱先生道:“罢了,我再看看,你先准备起来。”小松点头说是,低着头捧着笺纸退回了书架的暗道中。
邱先生又碰了碰书案上的铜铃,红叶步伐匆匆地走到了邱先生身边,邱先生起身,指了指茶盏吩咐道:“早前火字门送来的炒茶我挺喜欢的,先前一直没回礼,你明天去库房挑点磷火石给火字门送去。再去柳院一趟,带那谁去摘点灵草,让他把蝉喂饱了。”
“红叶明白,”红叶扶住邱先生的手,跟着他走出书房,立即有黑色衣服的侍从进书房整理,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