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马利公交车抵制事件10(2/2)
金一行人前脚刚走,蒙改联后脚就闹出了乱子。有一位名叫乌利亚.菲尔兹(Uriah J. Fields)的牧师在蒙改联担任秘。此人在蒙哥马利举行新闻发布会,痛斥蒙改联领导层腐败透顶。他声称数千美元的资金遭到了挪用,而且蒙改联领导层已经变得“过于自以为是,一心只想着维持自己的地位与利益……如今的抵制运动已经变成了一场少数人剥削多数人的丑剧,我再也无法将自己当成运动的一份子了。”菲尔兹的公开辞职造成了大规模逮捕以来最轰动的新闻。菲尔兹是一位与金年龄相仿的领袖,为人直言不讳、标新立异且特立独行。当年他还在阿拉巴马州立大学上学时就蓄了一把山羊胡并且一直没有剃掉。这样一来与其他更具形象意识的领导人相比他总显得格格不入。在学生时代的一次竞选当中,他以反叛者的身份击败了一名广受拥护的兄弟会候选人,后者现在是金在德克斯特教会的门生。菲尔兹认为自己身为民权活动家的资历远比金更老,因此当选蒙改联主席的人也理应是他而不是金。对于逐渐爬升成为蒙改联二把手的阿博纳西他更是公开表示不服。眼看着金应邀走遍全国到处演讲,而自己却只能在匹兹堡乡下冒个头,菲尔兹心里着实憋着一把火。
菲尔兹看准了金与阿博纳西同时离开蒙哥马利之后才骤然发难。他希望自己这一招能够调动其他同样心怀不满的领导人集体要求改组蒙改联执行层的权力结构。但是他严重低估了广大抵制者与金之间的强劲纽带。不仅一般黑人民众纷纷痛斥他是叛徒,而且就连他自己的教会都全票罢免了他的牧师职位。得知后院起火的金中止了加州度假的安排急匆匆赶回蒙哥马利,却发现菲尔兹早已沦为了千夫所指的活靶子,以至于自己的首要任务与其说是追究责任,倒不如说是展现气度。在接下来的一场弥撒大会上金发表了长篇讲话。他全盘否认了菲尔兹的各项指控,但同时又呼吁蒙改联全体成员原谅菲尔兹这个“浪子”。捍卫领导权对于金来说相当容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因为他并不用应对菲尔兹指控当中确有其事的部分。确实有上千美元从蒙改联财务部挪用了出去,因为有些拼车司机与各式各样的骗子经常信口开河地虚报油耗与备胎消耗数量。假如他们所言属实,那么他们消耗的汽油足以灌满大海,他们磨坏的备胎简直要用卡车来装载。经过改组的蒙改联交通委员会正在试图堵住报销制度的漏洞。此外,绝不是只有菲尔兹自己才认为蒙改联领导层专横霸道目中无人。以E.D.尼克松为代表的很多人对于蒙改联的做派都颇有微词。这些人认为现任领导层嫌弃他们做派不够文雅或者文化程度不高,因此冷落了他们。还有少数人认为自己之所以遭到冷落是因为自己不是布道人。但是无论如何,从今往后此类批评将永远只能在私下进行。菲尔兹的叛乱以及针对他的迅速镇压表明,针对蒙改联的公开批评不仅会让白人们抓住把柄,还会被视为针对金的人身攻击,而这两者都是不可容忍的。
摆平了家里的麻烦之后,金飞回旧金山为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第四十七届年发表致辞。会场上数百名代表纷纷挤上来想要与他握手,其中就包括密西西比州协进会干事梅格.埃弗斯(Medgar Evers)。埃弗斯邀请金前往密西西比,他认为“只要你到场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能”提振密西西比州的希望。此前参会代表们在协进会内部惯于扮演配角,他们的任务仅限于支持那些在法庭上与种族隔离做斗争的律师。在一个有近五万名黑人的城市里发起群众运动的可能性令代表们大为着迷。于是他们在会场里起草了多项决议,支持抵制公交车的非暴力方法。而威尔金斯与瑟古德.马歇尔则反对代表们的立场,并且与他们展开了长期拉锯战。这一来金的处境就很尴尬了,就好像他故意跑到别人地盘上挑拨是非一样。在会场里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存在感,绝不乱说乱动。但是记者们并不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他们逼问他是否认为非暴力方法有助于实现学校内部的种族融合。他回答道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想法,但是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这句话惹恼了瑟古德.马歇尔,他宣称废除学校种族隔离是成年人的工作,不应该委托给一群孩子。有些记者随即抓住这句话大做文章,声称瑟古德认为金无非只是个“给成年人跑腿的小孩子”。另一方面,威尔金斯则采用更为圆滑的手段抑制住了会议失控的风险。经他一番运作之后,本次会议通过了一项决议,文中仅仅呼吁协进会执行层“认真考虑”蒙哥马利模式的更广泛运用。
一直有人批评金忙于抵制运动却疏忽了自己的教会,对此金颇为在意。到了7月份,金开办了时事通讯《德克斯特回声,以此保持自己与会众之间的联系。他还开设了亲笔撰写的专栏,名为“来自牧师的办公桌”,其中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教会的财政问题。德克斯特教会的捐款工作在夏天确实有所放缓,为了弥补不足,金举办了第二届年度最漂亮宝贝比赛并借此筹措到了两千多美元。最终优胜的宝宝是金的女儿尤姬,她代表8月俱乐部参加比赛,而8月俱乐部总共捐款六百四十五美元六十美分。此时的尤姬已经个月大了。
接下来金前往中西部地区进行巡回演讲。他不在的时候,《德克斯特回声发表了一篇公告,宣称布鲁塞尔世界博览会陈列了金的照片。正当金前往加拿大为黑人殡葬从业者会议致辞时,E.D.尼克松打电话通知他说A.菲利普.伦道夫为他搞到了一份参加民主党芝加哥全国党代会的请柬,他将会在民主党政纲草拟委员会面前进行陈述。此时的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论资排辈与礼数周到对于领导人之间的交往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告诉尼克松,除非得到罗伊.威尔金斯的首肯,否则他不想赴会陈词。尼克松又将电话打给了威尔金斯,对方答复说:“我同意,尼克松兄弟。这次他应该去,哪怕这样做会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人们对我的关注。”得到许可之后,尼克松随即放心地为金做出了安排。金告诉民主党参会代表们,民权问题是当下这个时代的“最高道德问题之一”。也许是因为一心专注于安抚威尔金斯这样的国家级民权运动领导人,金忘记了充分肯定尼克松为自己参会所付出的努力——至少尼克松本人这样认为。此后尼克松只在谈公事的时候才会和金说话。两人之间的冷淡关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这也是金注定要承受的负担——每当他在新领域获得成功之后都难免惹恼一些人,这些人的打击可能来自任何方面,以至于他的成功也显得黯淡了许多。
到了8月25日,两三根捆在一起的炸药束在罗伯特.格雷茨牧师家的前院爆炸,震碎了临近好几家住户的窗户。当时格雷茨恰好出城办事去了,回家之后他才发现警方以调查爆炸事件为借口从他家中没收了一大批文稿与信件,而且警员们审问格雷茨的口吻就好像他才是罪犯一样。格雷茨两岁的儿子见状大叫道:“走开,你们这些坏警察!”向来惯于自省自责的格雷茨后来承认,儿子的斗争精神令他心里陡然涌起了一阵自豪感。第二天的《广告报报道,盖尔市长怀疑格雷茨家的炸弹是格雷茨本人安置并引爆的,目的无非是刺激其他各州为蒙改联捐款。“也许这件事只是一场宣传噱头,从而增强人们对于黑人运动的兴趣。”这次爆炸事件过去两天后,金向白宫寄出了他的第一封抗议信。他在信中告诉艾森豪威尔总统,蒙哥马利黑人的生活“丝毫得不到法律保护”。内阁秘马克斯韦尔.拉布敷衍地代表总统回答道,“蒙哥马利的局势始终受到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