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

两人在外面吃过晚饭，出了餐厅林月浅翻开手包找烟，摸了半天没有，便朝游禾索要：“给我根烟。”游禾习惯性摸裤兜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戒烟的事：“我戒了。”

林月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也好。”

走到车前，游禾帮林月浅开门，林月浅忽然站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了？”

林月浅笑了笑：“我儿子还挺帅。”

游禾点头：“是还可以。”

他们到家的时候和正好坐在大厅里的游淼打了个照面，他手上把玩着新收来的一套茶具，兴致不错。林月浅则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径直上楼。

游淼倒是笑着对游禾道：“你妈就那个脾气。”而后对着面前的茶桌努了努嘴：“要喝一杯吗？”

游禾牵起嘴角笑着说：“不了，怕一会睡不着。我先上去了。”

他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先敲开了隔壁游枝的房门。

游枝开了门，手里拿着眼镜，也不问游禾干嘛，就这么等着他出声。游禾垂下眼，又抬起来。“能进去聊吗？”这句一问出来，连他都暗自讶异，但好歹压着情绪没表现出来。

游枝没什么特别反应，侧了侧身示意他进屋。他好像是没空搭理游禾，又戴上眼镜回到书桌前回邮件。房间够大，家具装饰俱全，简约且不失精致，可也依然空旷得让游禾心慌。他在游枝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以前他都是怎么做的呢？他想了想，哦对，以前他是不进来的，就算因故进来了很快也会离开。

游枝敲了半天字也没听到动静，就回头看了游禾一眼。游禾站在房门口，见游枝转过头来看向他，便往里走了几步，摸摸鼻梁又抓了抓头发。措了半天辞也只能憋出一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谢你，前段时间照顾我，还帮我瞒着我妈。”

他在游枝安排的医院那边住院检查过后，专家医生得出的结论也是建议先做切片确定病理诊断。在CT指引下做了细针切片，病理报告在两天后出来的。医生说了很多，非侵润型，切缘阴性未见累及，等等。总之是良性肿瘤，可以不进行手术，但需要半年随访一次观察肿瘤大小。

游禾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起死回生的高兴和庆幸那是肯定的，也有可能那兴奋情绪太多太拥挤，一股脑涌上来倒堵在了嗓子眼，在那互相推搡着，却是难为情先挤了出来。

能不难为情吗。游禾想起自己刚拿到体检报告那天又哭又闹的，一副老天负我的天大委屈样，给游枝好一番折腾。

医生告知确诊结果时游枝也在，他先是谢过医生，而后便叫了人来医院办理出院和收拾东西。游禾尚且穿着病号服，愣愣地坐了好久，突然对着游枝傻笑了一下。

游枝居然也笑了，还用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游禾表情僵了半秒，也就那半秒功夫，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抱住了游枝。

他也没想好是抱住游枝哭号呢还是抱住游枝大笑，他只是觉得没有比这个时候有更好的借口抱他的哥哥了。于是他就静静地把脑袋埋在游枝的肩窝。

游禾可以听见游枝平稳的呼吸，可以感知到游枝身上的温度。他的手指能够感触到衣料覆盖下的躯体的起伏，山长水阔，悠远路漫。他本还算平静，结果待他意识到游枝拍了拍他的背部，游禾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赶紧结束了这个突兀的拥抱。

想来也不过是前些天的事情，可是游禾现在站在游枝的房里，有点怀疑那个拥抱不过是他的一个梦或是白日幻觉。

游枝听过他的道谢，也就嗯了一声。“还有别的事吗？”他问。

没有了，还能有什么事呢。

“有。”游禾点了点头。“我之前在医院等待病理报告的结果的那两天其实有想过，万一真的是恶性肿瘤的话该怎么办。我在脑中试图列了一遍想做的事情清单，意外的是并没有几项。”他说着话又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去过了，吃喝玩乐什么的似乎一直都没落下，我除了担心我妈，以及那种明确的知道我还不想死的感觉，其实根本不知道我对活着的期望是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当时想，如果这次真的是恶性，真的就让我赶上了，那我就一定要跟你讲出这件事。如果是良性的话，就算了吧。”

游禾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目光灼灼：“可我现在并不那么想了，既然我有更长的时间，就更应该去追求一些东西，而不是要等到自己快死了才……”

“游禾，”游枝突然出声打断他，“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游禾的眼神黯淡下来，笑得倒是很开心：“好。”

他乖顺地走出游枝房间，反手把门关好。他回到自己房里，到浴室里往浴缸里放热水。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喧吵鼓噪，水蒸汽很快升腾起来，弥漫整室。

游禾坐在浴缸旁，心里想着，游枝多精明的一人啊，他说不定比自己都明白得更早。

一直以来他多么渴望游枝可以爱他。这渴望渐渐突破界限，连他自己都没整理明白的时候，游枝却看明白了。但是游枝他什么也不说，一如既往，不曾改变任何一点对待游禾的方式。

游禾捂住眼睛又笑起来。他早该知道，他哥真的太聪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