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边梅（2/2）
“那是你太笨了。”薛诺习惯性拆她的台，见她满眼绝望，又换了种稍微柔和一点的说服方式，“季思宇要学跆拳道，没空教你，你要是肯配合，我就讲慢一点，行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征求杨璃璃的意见，虽然是被迫的，杨璃璃心里多少还是好受了一些，犹豫片刻，轻轻瞄了他一眼：“你说的啊，讲慢一点。”
“我尽量。”
“还有，不许嫌我笨，我不懂你就多讲几遍。”
“可以。”
“还有啊，不许跟我爸妈告状，在他们面前要多夸夸我。”杨璃璃渐渐掌握了主动权，越来越得寸进尺。
薛诺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苦差事又不是他求来的！凭什么要他答应这些丧权辱国的条约？
可杨璃璃好像悟到了什么，摇头晃脑地露出两颗小虎牙，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小人得志”来形容：“不然我就不学了。”
薛诺气得肝疼，强忍着在她脸上掐一把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瞪过去：“我都答应，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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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补课的拉锯战中压制住薛诺，杨璃璃着实得意了一阵，明明成绩都吊车尾了，学习态度还极其不认真，薛诺稍微严厉一点她就嚷嚷着不学了，两个人吵吵闹闹，没有一天安生过。
没过多久，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把杨璃璃那股的嚣张气焰彻底浇熄，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几缕青烟。
期末考的成绩下来了，数学那一门，她考出了有史以来最低的分数。
看着成绩单上鲜红刺目的“32”，杨妈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转头就要去找那根许久没有发威的鸡毛掸子。
杨璃璃一看情况不妙，一溜烟躲进厨房，趴在门边大声求救：“爸爸爸爸！你快来啊！妈妈要打死我！”
杨爸及时赶来，一把拦住暴跳如雷的杨妈：“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故意的，这次没考好下次再努力不就行了？”
“你还护着她！”杨妈气得直哆嗦，一屁股坐下来，扯过那张成绩单重重拍在桌上，“你自己看看！三十二分！连人家薛诺的一半都不到，我看她就是不打不服帖！”
杨爸一下一下轻抚着妻子的后背，朝门缝里的杨璃璃皱皱鼻子，扭头继续和稀泥：“你别光看好的啊，我听说老汤家那小子还交了张白卷呢，我们璃璃好歹还考了三十二分不是？”
杨妈“腾”地站起来，柳眉倒竖：“哦！合着我还要谢谢她没交白卷？把成绩单供起来每天上三炷香？”
“你看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喷我一脸口水干什么？”杨爸装模作样地擦擦脸，把妻子按回椅子上，宽大的手掌在她肩上轻轻揉着，“我的意思是，至少咱们闺女态度是好的啊，不管考得怎么样她都尽力去考了，还不算无可救药。”
杨妈险些被他绕晕了，硬是凭借满腔的怒火支撑着意志，坚决不肯妥协：“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今天非要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说实话，杨爸自己也觉得三十二分实在太低了些，这个时候却不敢松口：“你打她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解决！”杨妈想起女儿的种种劣迹就两眼冒火，“上次你说扣她零花钱她就老实了，有用吗？她还不是跑去跟薛诺借了！”
“还有这事？”
杨爸惊了，瞪大眼睛去看厨房门，刚才还趴在门边观察情况的杨璃璃立马缩了脑袋。
“你说说，这孩子我怎么教？”杨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哭啊。”杨爸撩起毛衣给妻子擦眼睛，动作轻柔又细致，“孩子还小，慢慢来就是了，动手可不提倡。”
杨妈也是个性情中人，没流两滴泪就重新振作起来，一把推开丈夫，到后面的储物间里一阵挑拣，拎了几包刚买的年货干果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到对面的守诺书店请外援去了。
硝烟已散，杨爸收拾好被翻乱的储物柜，手里多了一小袋杨璃璃喜欢的零嘴，轻轻敲响厨房的木门：“出来吧，没事了。”
杨璃璃慢慢拉开门，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扁着嘴巴，眼睛跟杨妈一般红，稚气未脱的面庞笼罩着一层愧疚的神色。
杨爸哄完大的又接着哄小的，牵着女儿坐到餐桌边，把那袋酸酸甜甜的半边梅塞给她，屈指在她的小翘鼻上刮了一下：“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
杨璃璃垂头丧气地往嘴里塞梅子，嘴巴一瘪，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爸爸，我知道错了……”
杨爸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温声叮嘱她：“以后钱不够用了就问爸爸要，别去外面借，这个习惯不好。”
杨璃璃轻声应了，杨爸还怕她听不懂，耐着性子解释：“先不说你能不能按时还，薛诺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啊，你薛伯伯一个人带着他，有时候连顿热饭也吃不上，我们应该照顾他们，而不是给人家添麻烦，明白吗？”
杨璃璃这次没挨打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明白了。”
杨爸满意地揉揉她的头发，余光瞥见对门那堵玻璃墙内薛诺高高瘦瘦的身影，眼底浮现出深深的笑意：“你妈肯定去对门找薛诺给你补课了，你好好跟他学，下次争取考及格吧。”
杨璃璃偷偷撅了撅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知道了”。
杨爸瞧着有趣，再添一把火：“你要是一直考不及格，他就得一直给你补，你妈给你买的那些零食可都要跑到他肚子里了。”
知女莫若父，此话一出，杨璃璃眼睛里顿时燃起小小的火苗，捏着拳头重重点头，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此时的她做梦也想不到，杨爸的这句戏言居然在日后完全应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