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且慢对着光照自己的手，轻笑，“真好。”

姜稳的心跳得厉害，撞得他头脑发昏，几乎就要抓住光下的他与他拥吻。

可是最后他只是往回走，俯身拿起自己的书。

且慢站在他身后，仍旧是眯着眼，眼底翻涌不知名的情愫，却仅有他自己知道。

“有姜大仙，就不怕受伤了。”

书从姜稳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折弯一叠书页。

姜稳抿唇，站直身子，“不疼吗？”

“嗯？”

“被水烫伤，不疼吗？”姜稳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再一次翻涌而上的嫉妒。

且慢收起笑容，直直看着他。

姜稳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您这又是……何苦呢？”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给出应答。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姜稳再不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回应，更不敢奢望被他宠着——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走在街上还要拉着且慢怕走丢的小孩了。

他放开手，丢了人。

“休息时间到了，”姜稳捡起页抚平，“我先走了。您想做什么，随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且慢没有回头，也没有挽留，只是喃喃道：“这是……又吵架了吗？我又搞砸了吗？”

言语之中，尽是小心翼翼，奈何无人知晓。

和且慢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姜稳曾有幸走出过那座山——只不过是趁着且慢不注意偷跑出去的，在他成年的那些年岁，且慢一直禁止他出山。

有一次姜稳无心走到一场盛宴里，准确来说，是神仙的宴会，那是姜稳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其他神仙。

他无意冒犯，只匆匆扫一眼，便打算迅速离开。

谁知道这时候，有神拉住他的胳膊，随即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姜稳大仙？！”

那神仙这么一喊，宴会霎时沉寂，数百双眼睛直直朝姜稳看来。

沉寂不过几瞬，宴会很快又复热闹，许许多多的神仙众星捧月似的把姜稳围得密不透风。

那些神无比聒噪地拉着姜稳聊天聊地，说着那些连姜稳自己都不知道的“姜稳”的辉煌史。

姜稳心中疑惑万千，却不敢发一言。

他不是个傻的，这一来二去，渐渐也看出了些眉目，那些人应当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大仙。

而且他还听到有位神仙说：“姜稳大仙，您那小跟班呢？就那谁…且慢，他没跟您在一起吗？”

“噢，我猜那灾神是没脸见人，不敢出来吧，作为那么卑微的神居然敢对大仙——啧啧啧，大逆不道。”

姜稳的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兴许自己根本不是他们口中悬壶济世的“姜稳大仙”。

姜稳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且慢，也只有且慢。他的名字和身份都是且慢给的，一切就好像凭空捏造，毫无根据可言。

而且且慢是那样仰慕甚至爱慕那位“姜稳大仙”——倘若真如那些仙人口中所述。

兜兜转转活了几万年，兴许到头来，他这个“姜稳”不过是与那位大仙长相相似，品种相符，然后才得幸被且慢捡来养着吧。

可是——他是他，是他自己，不是且慢深爱着的人。

得知这件事之后，姜稳与且慢的争吵次数就越大多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观念矛盾，到后来甚至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上几天，然后自己再被“气走”，一走就是几天几月几年。

随着时光流转，姜稳更加变本加厉，更加猖狂，甚至往且慢伤口上撒盐。

他要且慢知道，自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不是什么大仙。

——可是且慢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吵归吵，和好了还是那样过日子。

渐渐的姜稳也就明白了，且慢根本不在意他是什么人，且慢仅仅在意他那副与且慢心上人相像的皮囊。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彻彻底底明白之后，姜稳的心仍发疼发闷得厉害。

于此时姜稳终于发觉自己对且慢的感情已经不仅止于恩人，他想要的更不仅仅只是朝夕相处。

他想要他独一无二的目光，他想要占有他，他想要欺|辱他，他要他红着眼眶向自己求饶，他要亲手撕破他温和的表象。

可这一切都只是姜稳一人痴心妄想。

他和且慢，都无法向且慢捧在心尖上的那个“姜稳”妥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姜稳想。

那不如离开且慢，越远越好。

于是姜稳卑鄙地借着一场小小的争吵，逃了。一跑就是好几百年。

姜稳以为时光会磨灭自己心中可笑的感情。

直到他听说人类要拆掉且慢的山，直到他不顾一切地去看且慢，直到他听到他开口对着自己说话。

宛若隔世，姜稳险些热泪盈眶。

姜稳知道，自己几百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转了好多圈，走太多的岔路。

还是逃不过且慢温润的话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