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2）

未曾说出口的变成了封在心口的陈年旧事，经年后开坛，怕是因灌注了太多心血而变得腐臭。

可是且慢奢望着能抓住姜稳的影子。

“算是吧。”

多么轻巧的三个字啊。

姜稳看着且慢，他的眼掩在鸦羽之影下，看不清楚情愫。

姜稳轻声问：“您甘愿吗？”

且慢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为什么又变回“您”了？什么甘愿，什么不甘愿……

姜稳想，倘若且慢只是把自己当做其他人的替身，那么他真的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且慢轻轻巧巧的答复就像玩闹，那么不真实。

姜稳别开脸，含糊道：“没什么。”

且慢还想追问，却被迎面走来的两人强行终止话题。

“姜医生，中午好呀。”

章一声推着坐轮椅的病人朝他们走来，正是前天在姜稳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位病人。

姜稳松开握着且慢的手。

余温随着风在且慢手上渐渐消散，就像他永远也抓不住的身影。

“午好。”姜稳回答。

礼貌，而疏远。

礼貌对的是人类，像他永远的敬爱。

疏远对的是且慢，像他万年前的狠心。

——

章一声和那位病人与两位神仙一样，都是来闲逛的。

姜稳只是与他们两个随意闲聊几句，没有长篇大论的意思，于是很快就领着且慢离开了。

且慢在一旁面带笑意，却至始至终沉默。

姜稳的话他插不上，就好像他曾经也无法干涉他的生活。

他们两个，分明是最遥远的平行线，一切缘分，都是且慢生生扯在一起的。

是否会有一天，且慢再无力拉住姜稳的那条线，那些紧绷的线将会把且慢原先拉住的力气原原本本还给且慢。

且慢的左手轻轻搭在右手腕上，感受一天天变慢的脉搏，每一下都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线太细了，也太强求了，已经勒进且慢的手心，渗出鲜血，迎来报应。

要么放手，要么共断。

他们不能算情侣。

他不能给姜稳留下太多印记…如果姜稳对他的情感也如自己那样深重的话。

他深知心上人消亡的感受——他不能，也不忍，让姜稳也体会那样彻骨的绝望和冰凉的感觉。

他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理智与情感往往是两个完全分裂的事物。

他撒了个谎，对自己，对姜稳。

姜稳敏锐地察觉到且慢的心情变动，侧头问：“怎么了？”

且慢学着姜稳方才的语气回答：“没什么。”

就像报复。

姜稳敛眉，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知为何，明明亲近的事都做过了，他们两个之间的隔阂却越发严重起来。

姜稳试图学着且慢平日里转移话题的样子，笑了一下，道：“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小齐的事吧。”

显然，他学得很不到位，在原主且慢眼里像个劣质的赝品，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且慢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顺着姜稳的意思回答：“是刚刚那个小孩吗？”

“对，他是我们科班特别接收的一位病人。”姜稳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避开且慢的目光，“小孩没家，查出病以后他父母就不要他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孤儿院不要他。他一直都是自己在外边混……”

姜稳略一停顿，叹了口气：“我完全不能想象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孩子，该怎么在人间活下去。”

且慢张张口，没说话。他没有姜稳了解人类，也就没有资格评论。

“他的病一拖再拖，正规医院的医药费他也付不起，此前一直都是在黑诊所看病——等到慈善机构发现这件事，把他送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所以他的病……对我们来说，很棘手。”

小齐啊，多么亲昵的称呼。

且慢的眼弯了弯，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容，“你还是那么的……心系人间。”

“脑科医生啊……动刀的工作呢。”且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想来万年前你手起刀落斩邪祟，万年后对着病人的脑壳也是一样的，都是刀，切就完事了——我相信是你的话，再棘手的问题也能解决的。”

且慢说完后，姜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许久，久到且慢觉得奇怪，停下脚步看他。

且慢被姜稳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

姜稳缓慢地移动目光，在且慢的脸上停留一瞬，闭上眼，鸦羽沉沉地压着。

“神仙，你记错了，我自山中出来就当了人间的医者。”

“我从来没有……斩过邪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