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2)
“额头很烫,染了风寒,你别去喊管家,先喊大夫来。”说着暮霜将姚姝月横抱起来,快步往府内走去。
今日的太子府尤显萧条,原本在外面打扫整理的下人现在不见踪迹,香菱急忙去找太医给姚姝月诊治,却发现就连太医都比之前少了许多。
姚姝月躺在床上,她能感受到旁边的人和发生的事情,却睁不开眼睛,她全身酸痛想要翻身都动不了。
“主子,马上大夫就来了。”暮霜蹲在她床边,看着她亦是万分忧虑。
姚姝月睁不开眼,也发不出声,她似乎在做一场梦,梦里人来来走走,可自己依然孤独站在原地。
“太医来了!”香菱急匆匆推开门引着太医进了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的姚姝月,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
姚姝月眼前仿若走马灯一样,十多年岁月流转,一幕幕浮现眼前。
那是一个冬天,和现在一样冷,灵堂火盆一直烧着黄纸,姚姝月呆呆的跪在灵堂里,众人的表情沉重,尚小的她不懂生死,看着身边年轻的姚熠,指着自己小声问道:“是不是以后月儿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那时,姚熠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你有大哥,大哥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出嫁那日,姚熠亲自把她送到太子府,拉着她的手扶她下轿,入府前,他对她说:“就算是太子,大哥也不怕,若是有人欺负你,大哥绝不饶他!”
最后,是火光潋滟的天。
姚熠为了给姚姝月讨回一个公道,带着姚家军冲入太子府,背负上逼宫谋反之名。一夜之间,姚家百余口人,皆为刀下亡魂,死无安身之所!
“啊!”姚姝月睁开眼,红烛残照,是静谧的夜。
看着床上红蔓,姚姝月大口的喘着气,刚刚她看到的是曾经的那个姚姝月的记忆。
“主子!”香菱看她醒了,万分惊喜,她用袖子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姚姝月看着香菱,努力平复许久,才终于意识到,那些都是梦。
她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都是梦。
“主子,太医说您悲伤过度,气急攻心,加之受风染了风寒,所以才病了的。”香菱话语里尽是关心,而姚姝月一句都没听进去。
姚家被杀时的哀鸣声犹在耳畔,姚姝月
眸色彷徨,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一定要保全姚家!
“尹平呢?尹平调兵了吗?”
李承霄必须平安而反,只要李承霄平安归来,姚家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将功补过,皇帝还会有通融的地步。
香菱为她端来水,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不清楚,现在刚到四更天,尹平一直没有报信。”
“香菱,收拾东西,我也要去。”
香菱听到大惊失色,她的惊恐望着姚姝月,“主子!那种地方女人是不能去的!”
“我必须去,只有李承霄活下去,姚家才能活下去。现在备马,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我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校场。”
姚姝月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将自己长发随便那根发簪挽起,她必须要有所行动,既然对方已经开始下手,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看她这般认真,香菱极为不安,姚姝月见香菱半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不指望她,拉开衣柜,看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扯出几身颜色深沉,简单轻便的衣装放在了床上。
“主子,您不能去!”香菱拉着姚姝月,她搞不清楚姚姝月究竟是怎么了,好似一觉起来就变了一个人。
“香菱,如果太子有任何闪失,那么整个姚家就要跟着陪葬。我抢走了兵符,私自调兵,这件事足够姚家上下百余口人陪葬,但若太子平安而返,那姚家将功补过,还有侥幸逃脱的可能。你如果愿意帮我就帮我,不愿意就算,我不强求你。”
姚姝月心意已决,她夺兵符时,就没想过自己从这场混战当中能够全身而退。
香菱听了此话,狠下心,“主子,香菱也是姚家人,您若是要走,就带着香菱,香菱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若是箭羽来了,香菱就是您的盾牌!”
姚姝月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梗着脖子抬着头,一双圆眸隐含泪光,唇儿抿成一条缝不停的抖动。
“好!咱们一起走!”
香菱用力的点了下头,她心跳的奇快,好像马上就要冲破胸膛飞出去了,她眼圈发烫,为了不让姚姝月看到她的眼泪,她匆忙用手背蹭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
“香菱,你现在去找徐管家,将事情告诉他,如果在我们没回来的时候皇帝要处置姚家,求徐管家想尽办法先将姚家保全。此去山高路远,前路凶险,偌大的太子府只有他一人承担,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后顾之忧。”姚姝月看着收拾好的包袱,外面的天依然黑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要逞城门前离开。
香菱点头应下,将手上东西放好,女人家就是麻烦,香菱整整整理出三包东西,远征劳苦哪有这么时间和精力,姚姝月打开包袱把东西再度精简。
没过多久,暖阁门被推开,徐管家站在门口,旁边还有朝雪和暮霜二人。
“拜见良娣。”
姚姝月看到他亲自而来并不惊讶,这个行为着实过于疯狂,姚姝月起身还礼,“徐管家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良娣误会了,老臣不是来劝您的。”徐管家的话让姚姝月极为诧异,“太子之事老臣已经听说,今日在姚府,良娣舍生取义之举让老臣佩服,只是所去之地凶险万分,老臣是来向良娣提议的。”
姚姝月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静候他的下文。
“您与香菱两人去,老臣不拦您,只是太子所处之境相当危险,所去的三万兵甲当中究竟有几人是敌几人是友,尚不得清,您虽已将姚家兵符拿来,交给尹平,但是姚家三郎,四郎远在河震关抗敌,留下的无论是兵马还是军医定然不多,老臣提议良娣带上府中的几位太医,将府中尚存的草药一并
带去,以备不时之需。”
徐管家说得有理,姚姝月默默颔首,就在这时暮霜闯了进来,对姚姝月道。
“主子,我也要去。我得跟在您身边服侍您。还有,我虽不会打架,但是我会做偃偶,到时候万一需要传信通报,就能派上用场。”
“主子,我曾经跟着一个神医学过几日医术,虽不精湛,但应付伤者,辨识药理还算精通,若是可以,您带着我一起去吧!”朝雪上前一步,目光坚决。
姚姝月看着屋里的人,细思片刻,“尹平身上有伤,不便于骑马,现在我们等同于重新带着一队兵马而去。徐管家,您现在就去备下马车,找几匹府上精悍的马匹,将东西放好,暮霜,朝雪,香菱,你们和我一起走。现在,朝雪和太医去找找府上可以用的药,徐管家和暮霜挑选马匹将东西装上车。香菱,咱们俩去找几身结实耐穿的衣服和鞋子,咱们此去山高路远,要把能想到的,能用到的都带上。”
姚姝月说完几人分头行动,姚姝月看着桌上的那只蝴蝶华胜,心头一阵抽疼,她拿起蝴蝶华胜放在了包袱里,快步离开房间。
天边墨云集聚,家家户户仍在闭门休息,姚姝月等人登上马车向姚家军校场赶赴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到达校场和尹平会和。
天刚蒙亮,姚姝月等人来到了校场,辕门紧锁,姚姝月心头一紧,生怕他们已经先行一步,急忙上前查看,好在校场内,军队布阵,姚姝月方才安下心。
尹平已经在昨晚调集好军队,果然如徐管家所料,姚家军大半都跟着三郎和四郎远赴河震关,留下的都是之前受伤留在京中养伤的士兵。
见姚姝月来了,尹平万分意外,姚姝月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说,主动上前与方教头行礼。
“见过良娣。”方教头熊躯凛凛,身高七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束带头戴万字头巾裹发,见姚姝月上前,抱拳一拜。
“不知为何半夜调兵?还请良娣明示。”
姚姝月浅浅一笑,再抬眸眼底尽是自信,她缓声道:“方教头不必惊异,事出有因,不知方教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姚姝月将方教头引至旁边,“方教头有所不知,现在太子有难受困于封邑,而我大哥无法亲自来,只好由我出面。”
方教头听得半信半疑,而姚姝月并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怀疑。
“太子所处之境窘困,方教头应该也听说了,现在皇宫不许任何人出入,此事事关储君之争,姚家自我嫁入太子府那日起便于太子同一阵营,方教头肯定也万分清楚。姚家和白家水火不容,白家有皇贵妃支撑在朝中所作所为您定然比我这个久居府中的女子了解的更为透彻若是……”
姚姝月故意停下,看着方教头,压低声音,继续道:“若是太子有丝毫闪失,那么到时候,姚家定然陷入不利之地,所以大哥才悄悄委任我,暗中支援太子。”
方教头叫方虎,方家本是姚家家臣,受姚家提拔,在朝中委以重任,方家与姚家不仅仅是主仆之心,更多的还有知遇之恩。方姚两家同命相连,如今事关姚家,方虎岂能坐视不管?
姚姝月看着方虎脸色微变,心中暗喜,此事已经成了大半,这位方教头武艺高强,却不是一个精明算计之人,对于自己所言每一句话,似乎都未曾怀疑。
“良娣的意思,在下知道了,您放心,此战包在我方某身上。”
姚姝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拱手抱拳一拜。
“有劳方教头了!”
姚姝月话音一落,一个更大的问题出现在眼前,这几千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离开,成了眼下最大的困难。
觉察出姚姝月的烦恼,方教头咧嘴一笑,拍了下胸脯。
“良娣放心,出城之事包在我方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