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2/2)
杜公子自然欢喜她的要求,连连买了两串给她。
气氛正好时,远远有马蹄踢踏的吵声,路人纷纷为远处那辆马车让开道。
江芙月还未下口咬下糖球,视线就被那辆反着光的马车吸引,这金色绸缎包裹的轿身十分华丽,像极了上辈子那男人的喜好。
她突然想起一双常常半眯着的凤眼,眼尾慵懒而轻翘,眸底永远是她看不透的情绪,被他瞩目的时候,好似四周一切都失了颜色。
“江姑娘,赶紧过来。”杜公子拽住她的手腕靠到路边,江芙月摇摇头,为自己方才的回忆自嘲一笑。
路人交头接耳,都不知这马车上坐着的人是谁。
“听说,车上坐着的是当今承王爷。”
承王爷,可是那位战功赫赫,要求皇上立他为王的皇子?
江芙月曾在茶馆听说书人说过这承王爷的事迹,年纪轻轻撒手皇权,只求做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乐的逍遥自在。
与上辈子那权倾天下的男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给她留了极深的印象。
因是集市,马车放缓了速度,从江芙月跟杜公子身前经过,里头坐着的人影印在白纱上,轮廓若隐若现。
一阵沙风自下而上的翻卷而来,吹起遮盖轿窗的白纱。
江芙月看清轿中的人,手中未吃的糖球哆嗦的落了地。
此刻入目的脸庞跟记忆中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相似到极致的一幕在她心里掀起了狂风,那是从脊背蔓延到头骨的凉意。
“江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杜公子看到她扔在地上的糖球,小声安抚她:“我再买一串。”
“不用……”江芙月扯住他宽袖的一角,余光却是朝马车扫去。
此刻,那几近陌生的眼睛正注视着这边,还是如上辈子一样,慵懒又轻佻的打量。
江芙月慌张的低下头,额上沁出薄薄的一层细汗,明明自己已经做了人,却始终害怕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怕他一身明黄高高在上的站在自己眼前,说出那句听似温柔,却又渗人的话。
“随朕回宫吧。”
那时一跃荣华的狸奴,只懂吃喝,又怎会想到几月后,日夜温柔宠她的男人,可以毫无迟疑将她赠与宫中妃子,用她此后受尽虐待的悲哀换得美人一笑。
“江姑娘?”不知沉思多久,直到杜公子轻轻推搡,才拉回江芙月的思绪。
定睛一看,马车早已驶远,只留一阵马蹄掀起的尘土,原来不过是她杞人忧天罢了。
“走吧。”江芙月像是躲过一劫,重重的松了口气,可心里又像是噎着块石头,久久沉不下。
轿内,商诀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直到过去半条街,他才收回神,慵懒的靠倒在圆枕上。
方才的惊鸿一瞥,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他偏就着了魔似得盯着,尤其是那头如墨晕染的乌发,他单单是看着,就生出想要抚摸的冲动。
他是被风沙迷了眼吗?
楚垣看主子一声不吭的盯着轿顶,还以为上头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半晌,只听商诀冷不丁说了句:“今晚在这留宿。”
楚垣大吃一惊,方才主子还嫌路途漫长,硬是要求明日就到陵城呢…现在怎么又变了想法。
也罢,主子本身就是善变的脾性。
“是。”
如墨的夜色蔓延天际,杜公子体贴入微的送她回到江家,可前脚刚迈进院里,这头顶便响起轰鸣入耳的雷声,淅淅沥沥的小雨紧跟着下了起来。
江芙月仰首观天,这阴云极厚,也不知多久才能雨停,出于好意,她拦下正欲撑伞的杜公子。
“不如吃顿饭再走吧?”
后娘自然是巴不得他留下,心里又喜又急,也庆幸杜公子没嫌弃江芙月。
江妈废着精力做了一桌菜,什么红烧鲫鱼、猪肉炖豆腐,皆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菜。
江爹从灶房的坑底挖出酿了多年的桃花酒,嚷嚷着要跟杜公子不醉不归。
哥哥也是夹着筷子,把好菜都往杜公子碗里盛,杯酒相碰时聊上几句商途学问。
唯有江兰半撑着脑袋,思绪飘忽不定。
江家人这股子热情劲,杜公子反倒受宠若惊消受不起,但又不好拒绝,只能连声道谢,敬了一杯又一杯。
“杜公子,少喝点。”江芙月看他脸上满是红潮,好意劝酒。
杜公子晃着脑袋直直盯着她,一双醉眼炙热又直白,江芙月有些不适的低下头,倏然之间右手却被他紧紧的抓住。
“我想尽快娶月儿进门。”
醉人虽是糊涂,但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江芙月感觉到他的掌心如炭烧般火热发烫,可心头却好似噎住,身上莫名生出酥麻难忍的滋味。
她匆匆抽回手,下意识缩到背后摩挲了几下。
既然杜公子主动开了口,江妈自然也不遮遮掩掩,几步回屋掏出陈旧的书册,拿到桌前同他商讨吉日,说快不说迟,最后竟是潦草的定在了三日之后。
江芙月全程无言,心里那份不适还未散去,她扒拉着饭菜,满脑子都是那张与记忆重叠的脸。
记忆里,那男人也曾用手抚摸过她的毛发,就像清风拂过,柔软舒适。
唯一不同的是,她被他抚摸时,心里是欢喜的。
他的手不同于杜公子那般温热,反而是冰凉彻骨的,拂过的每一处都泛着龙涎香的气息。
怎么又想起他了。
江芙月轻拍额头,唇舌泛起涩涩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