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古伯(1/2)
“还记得我先前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阿斯古伯问。
阿斯古伯方才在路上,给弥澈讲了一个关于三个家族的故事。在故事里,一个家族犯了错误,因而灭亡;一个家族从中得利,走向繁盛;而阿斯古伯的家族是最惨的那个,在阿斯古伯的说法里,他们正直却遭到了不公的待遇,输给了狡诈的那一方。
弥澈先前听时便觉得这个故事的架构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此时却仿佛有一道响雷在他脑中劈过,瞬间,所有已知的信息一同串了起来。
这三个家族,分明就是当年的阿鲁卡多一脉、洛史苏凡家、以及由多家的故事——精灵王李希特喜好男色,将王位传给一名女性,从此撒手不管,带着男伴云游四海,没有为罗萨德林留下任何可继位之人,这是阿鲁卡多一脉所犯的错误。由多家多次进谏,劝阻李希特的行为,他全然不听,依然自我行事,最后导致纳卡西斯莫名背负上了不该有的重担,得不到民心,还惨遭被杀,阿鲁卡多一脉就此断绝,这是导致他们灭亡的途径。洛史苏凡家站出来奋起反抗,公然与已经取得耀犀支持的由多家开战,最后取得了胜利,由多家离开后,洛史苏凡家顺理成章主继承了王位,这是他们得到的利益!
然而在这段往事中,分明是由多家阴险狠毒,是他们设计让李希特留下了一名本不该有的后代。他们逼宫女王纳卡西斯,若是成功,由他们家培养出来的阿斯顿坐上了王位,从此王城的权力便会落入由多家的手中,纳卡西斯不肯,他们就直接将她残忍杀害。
耀犀不懂人间事,只认血脉,可洛史苏凡家却看清了这一点。由多家灭亡,这是洛史苏凡家为了王城的未来,拼死奋斗才赢得的结果。而在阿斯古伯的故事里,他却扭曲了事实,洛史苏凡家成了只为利益不为声誉的小人家族,由多家变成了大义凛然为国为民的良臣。
至于阿鲁卡多一脉,他们犯的哪是什么致命性的错误?李希特当年传位给纳卡西斯,贵族和百姓虽有不满,却也并不是全然不能接受的地步,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绝对,他们只当是纳卡西斯开了先例,然而由多家却打着为了让坐在王位上的人保持血脉纯正的旗号,直接带着一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私生子刺杀女王。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只要是真正了解过整件事始末的人,都不会有人偏向由多家一边!
弥澈只觉得心中震撼无比,理清这些事后,他回想起阿斯古伯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听他那些话的意思……
“阿斯古伯。”弥澈再次开口,声音已有些沙哑,“你就是那个由多家的私生子……你是阿斯顿?”
那一瞬间,阿斯古伯浑身竟不易察觉地抖了一抖,他缓缓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名字会从您的嘴里念出来,殿下。”
弥澈不住往后退,“可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若你真是阿斯顿,你……”
“与这世上其他的难事比起来,让自己活得久一点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弥澈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此时孤立无援,一向守在他身后最衷心的侍从变成了想要取他性命的恶魔,而他远离王城百里开外,没有人会来救他。
弥澈一时间竟有些鼻酸,他开始理解洛曼对他说的那些话了,他总是活得如此天真,做任何事都太过绝对,一点后路都不留给自己。“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对吗?”
“谈不上什么计划不计划,”阿斯古伯说,“毕竟,您在其中的功劳也不容小觑。如果不是您自己告诉了我日光玫瑰的下落,我到现在也不会有任何眉目。”
弥澈顿时如遭雷劈,他想到了一件事。弥澈痛苦道:“佐伊也是你杀的,对吗?你知道,如果你在城内动手,我身上的任何伤口都会自动愈合。只有把我引诱到离圣树千里之远的城外,你的攻击才能起作用。”弥澈看向自己的手臂,伤口仍未止血,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漫长的疼痛。
弥澈脑内的数个点渐渐如蛛网般串联在了一起,隐于背后的那个人一点点明晰了起来。“给佐伊的母亲送剑的黑衣人也是你?”
阿斯古伯没有说话,他看上去甚至都没有在听弥澈在说什么,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望着眼前人,模样令人生畏。
“十二年前,你在王城的落日巷中救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盘算着如何从我身上得利,对吗?”弥澈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了,这是他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人啊,纵使旁人再怎么将阿斯古伯看作低下的仆人,可在弥澈的内心,他从未这么想过。他至始至终都把对方当做自己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家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阿斯古伯。
“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我?”不知为何,阿斯古伯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您是王子,救您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事后您信任我,将我留在您的身边,您不知道我有多感激。我孤身一人在外游荡得太久了,后来我选择回到王城,却也无处可去,是您让我有枝可依……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那也只有您了。”
弥澈只觉得他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做出来的却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感觉令他胆寒,“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世事弄人。”阿斯古伯一步步逼近,他伸出手摩挲着弥澈的脸,“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日光玫瑰不是在你的体内,那该有多好。可我也会想,如果日光玫瑰是在别人的手中,我也不会这么快得手。或许这些都是耀犀对我的考验……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我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弥澈一把将阿斯古伯的手打开,事已至此,他竟有些冷静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犹如暴雨中一株不倒的蔷薇。“你想怎么做?”弥澈问,“你是想把我的胸膛剖开,把我的心脏掏出来,看看上面会不会种着一朵花?”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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