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2/2）
忽然，有什么巨物从低空黑夜间俯冲而下，带着一阵阴邪的劲风，三人的头发都被吹得扬了起来。那黑影看准了弥澈，对着他的面门直插过来，弥澈的手早就按在了佩剑上，只是这怪物来袭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动作，肩上就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
弥澈心里的怒火“腾”一下窜了出来，“什么东西！”他大吼一声，随后集中精力感知着周围的风力。自从来了弗拉玛，他对于自然之力的感知能力就在急剧下降，这里的灵力远不如罗萨德林那么充足，环境中可利用的自然之力也极其稀薄，但所幸他的体内还有耀犀的力量加持，虽然无法控制，但总不至于他没有能够用来防身的伎俩。
弥澈稍一运转灵力，以他为中心便卷起了一道簌簌狂风，他不禁讶异起这隐藏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来。“别吹了！”阿芙拉崩溃道，“我的弓都要被你吹断了，我人都要被你吹得飞起来了！”
“我控制不住！”弥澈大喊，“要么就只能停，不然就只能这样了！你可以离我远——”
话音未落，更多的长翼怪物袭来，围绕着盘旋在上空，地面上投下一道道诡谲的阴影。弥澈一声爆喝，踏风飞行起来，持剑挥出风刃，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他随手一挥，挥出的风刃体积就足以斩裂半座山丘，他根本无法控制方向，导致他的攻击变得毫无逻辑而破绽百出。
“啊——”只听地面上的阿芙拉惊叫一声，“看着点方向！你差点就要劈着我了！”
一只大鸟从厚重云层中急转而下，再次朝众人袭来，阿芙拉连放两箭，都被它躲了过去，“是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阿芙拉喊道。
弥澈放弃了隔空挥刺，转而乘着风追着巨鸟的飞行轨迹而去，他的身手也十分敏捷，与鸟儿比起来不差分毫，一时间只见夜幕下两团闪电般的影子忽隐忽现。有更多的鸟飞了出来，密布丘陵上空，与云翳混为一谈，它们的喉咙中发出刺耳的鸣叫，开始向着阿芙拉俯冲。
“这些鸟究竟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攻击人类！”阿芙拉生气地喊，同时不忘拉弓射箭，她的准头历来十分厉害，此时却被这些鸟一一躲了过去。它们的身手敏捷异常，行动轨迹机敏狡黠，仿佛能看穿地面之人的每一步动作。
直到这时，西辰依然纹丝未动。奇怪的是，那些鸟也并未袭击它，有好几次它们向他俯冲过去，却在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时生生刹住了动作，转而去攻击其他人。
弥澈的攻势虽然猛烈，却一点也不精准，袭击者起先是被他的招式所吓到，毕竟精灵们的灵术先前可从未出现在大陆上过，但在摸透了他只能摆摆空架子以后，便采取了近身袭击的法子，它们锋利的爪子从弥澈面颊擦过，划破了他娇嫩的皮肤，尖锐的羽翼割破了他的衣裳，锋利的喙啄开了他的剑托。
弥澈向来对近身剑术一窍不通。以往在遇到他应付不来的情况时，都会有阿斯古伯出手，现在他孤立无援，阿芙拉只能应付自己那边的情况，而西辰……弥澈慌乱中抽空往西辰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竟还好端端站在远处，甚至用一种近乎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
弥澈忽然就想证明些什么，西辰那眼神，分明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他集中了精力，对准那向自己扑来的巨大黑影猛地一刺，蓝色的宝剑贯穿了来袭者的右翼，它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喊，这次的叫声不像鸟类，竟像是一个人。
被刺中的巨鸟坠落在地，黝黑发亮的羽毛夸张地漫天飘零，其他巨鸟见状，纷纷围了过来，忽上忽下鸣叫了一阵后，领头的那只忽地转身飞走，其他的鸟儿也纷纷跟了上去，消失在夜幕中。
这群怪物的行为在弥澈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们并没有怎么受伤，除了弥澈身上的那几道血口。它们的攻击方式并不致命，却像是要扰乱人的视线一样。
“它们为什么不攻击你！”弥澈愤怒地质问西辰，“你背叛我们！”
西辰冷漠地看了弥澈一眼，没有说话。
弥澈恼怒地将剑举起，用尖的那端抵住他的下巴，只要再前进分毫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西辰面色平静，默默将手举起，握住了剑锋，顺势向下滑去，血液从他指缝间溢了出来，弥澈变了脸色，连剑都有些拿不稳了：“你……你做什么。”
西辰向前动了动，任由剑的尖端划开了他的皮肤，他把手摊开来摆在弥澈眼前，道：“你看我的血，是什么颜色？”
“黑的。”弥澈毛骨悚然道。
“没有人会愿意碰死人。”西辰琥珀色的双眼像酒，荡漾着魅惑人心的涟漪，黑红的血从他的喉间流出，如同镶嵌在白玉上的红宝石，“连鸟也不会。”
弥澈一时间失了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刚把剑放下来，就听阿芙拉那边一声大叫。
“啊！”阿芙拉慌乱的叫喊声传来，“我的包！我的行李！全被那些该死的鸟给抢走了！怎么办，我什么也没有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马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已四处逃窜，而放在小木板车上的箱子和行囊也不见踪影，想必是被那些鸟给叼走了。弥澈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它们的行为根本不像是要人性命，只像是打劫。
这时，地面上传来一声陌生的呻丨吟声。
弥澈顺着声音望去，发现竟是那被刺中了翅膀的鸟发出的，它刚才摔晕在了地上，现在醒转过来，微微挪动着身体，弥澈注意到，它的身形看起来却有些不像一只鸟了。
西辰冷不丁在弥澈身边说了一句：“这不是鸟。”
“不是鸟，那是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巨鸟身上分裂出了两条又黑又长的肢体，左边的撑着地，右边的扶着自己的膝盖，竟以人类的方式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弥澈强忍着不适走近了，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忽然，那怪物用新分裂出来的手臂一把撕下了自己头上的皮，连带着厚重的黑色羽毛也一齐被撕了下来，一头凌乱鲜艳的红发呈现在三人面前。
“他们根本不是鸟，”阿芙拉面色诡异道，“他们是伪装成鸟的鸟人。”
“可你不是说鸟系亚民不会无故袭击人类吗？”弥澈问她。
“没错，他们的确不会……可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抢劫过路人的财物？”
鸟人的模样看上去不过十来岁，还是个幼童，他一把一把撕下身上粘贴着的羽毛，就那么大剌剌赤丨身丨裸丨体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火红的头发下是一对同样红色的眼睛，他有些畏惧地看着弥澈三人，眼中透露出恐慌与不安。他的上半身是人类的身躯与模样，腿关节以下却细细长长，膝盖以下的部位覆了一层粗糙而坚硬的皮，脚趾长得出奇，生着黑色的尖甲，他背后黑色翅膀上的洞仍流着血，打湿了羽翼往下淌着，滴滴答答落在草坪上。
幼年的鸟人往阿芙拉那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转而往弥澈这边走，但在看到他身边的西辰后更是不敢前进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绝望而无助地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喊，那是人类孩童的声音，弥澈却用锐利的眼神看见，他的口腔里面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