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2）

庆幸的是林升声在侧，他不需要独自面对情绪的折磨，还算有办法稳定。

沈方休放平呼吸，试图融入周五和谐融洽的气氛。

可能是江远帆的死也有说法，周五的事故显然成了几人友情的催化，他们前所未有的团结，又积极乐观，中间十年仿佛没有分离和考验，五人比高中时的他们更要亲昵，打闹也不讲分寸，这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才会有的互动。

不出意外，负责早饭的还是他和林升声这对小情侣。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五的大家自觉过分，但凡看他们俩凑在一块了，他们就会开启“我明白我是电灯泡我这就走”模式，远远避开完全不参与进来。

沈方休对这过分的体贴倍感无奈，但这也确实给了私下交流的绝好空间。

当然，也许他心中某个角落，也存在着倚靠林升声再巩固他脆弱的心理防线的小心思吧，但反正沈方休是不会承认的。

醒来快一小时后，沈方休终于主动提及了昨天的死。

“我们俩，是在昨天下午，被淹死了吗？”

他们现在安然无恙地站在温暖的室内，然而灌满呼吸的铁腥味和海水，还有从骨骼中生出的剧痛，还触目惊心着。沈方休惊魂未定。

林升声点头。“我想，我们不会同时产生一样的幻觉，那么死在了昨天是事实。我们被车子撞下山崖，身受重伤后淹死在崖下的海中了。”

沈方休虽说水性一般，他也会游泳的；林升声更是高中就有考潜水证的打算，据他所知，周一的林升声就经常用自由潜水释放压力。

“这也太折磨人了。”沈方休不平道。

昨日的绝境更多是由于他们的伤势，但这不妨碍溺水而亡给他造成严重的创伤性记忆。会游泳的人眼睁睁看自己淹死，比普通的不会水恐怖的多，沈方休觉得近几个月都不是很想看见游泳池了。

“确实。”林升声面上处变不惊，“这个死法很不自然。尤其，我们刚拿到代表生存几率的无线电，就在出门时立刻身亡。如果不是身处自然灾害中，我会怀疑我们身处某种人为的恶意。”

是，这比起巧合，更像是某个人，或者某种意志在极力阻止他们存活。

沈方休想到无法改变的行程，无法预警的灾害，烦躁地抓乱了头发：“这还能怎么解释，这大概是天要亡我吧。”

林升声将他无意识重复动作的手抓下来，很体贴的给他顺好抓成一团的头发：“别悲观，往好处想，起码我们就算死在这几天，也会再度醒来。”

这倒是一个方面，然而沈方休更是丧气地趴在了料理台上：“我乐观不起来。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不应该叫死都死不了吗？太惨了，不知道要轮回几次，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真的呆到崩溃了，自杀也自杀不了。”

不管今天发生什么，都与昨天和明天的世界无关，他们在六条并行的时间线里来回，一切结束又马上从头开始。除了他们彼此，其他人意识不到他们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就连死亡，都会被轮回和时间抹消。

要沈方休评价，这叫酷刑。

“别畅想未来了，还没解决近在眼前的问题呢。”林升声阻止他胡思乱想，继续昨天他们没有说完的推理，“我们可能会死在后天。”

是，这个推理依然具备极高的可信度，沈方休摆了摆头，视线从风雨交加的窗外又绕到一片宁静的别墅，“那就说明眼前的雨，不是雷暴或者暴风雨这么简单。”

“还会是什么，台风？”林升声活出这个可能，又复而否决，“不可能，台风或者飓风，全世界范围内存在太多专项监测机构，其生成和动向万众瞩目，没有道理突然出现。沐阳毗邻的海域不是洋暖水区，更不可能突然爆发巨型台风。”

林升声就此稍作解释。

虽然他现在是战地记者，但也在其他口子做过时间不短的实习，驻海外实习期间，他曾跟踪报道一个超级飓风的登陆情况，查了许多相关资料。

台风和飓风像是某种海洋系统的免疫机制，它给海水中巨量的热能进行不定期的释放，中间包含的能量超乎人类想象，一个超级台风的风墙每秒钟产生的能量都足以匹敌数十颗核弹的爆发。

它不会倏然形成，扩大规模需要洋流的高水温不断充能，并且受限于地形影响，主要的破坏力在于打头的台风潮和其中夹杂的建筑杂物与破片在高速下造成的破坏，单论台风本身，不可能建筑坚固的砖石房屋造成这么大杀伤。

但这个猜测让林升声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一想，确实像是台风将近。”林升声指的是沈方休所不能预见的明天，“周六的时候，海水有明显的退潮迹象，水位在短短两小时里下降了近十米。我当时以为，可能是暴雨将停。但，更可能是台风登陆前气压原因导致的回吸，下一步可能就是巨大的风暴潮倒灌。”

沈方休心中一沉。

“那很有可能，周日台风突然登陆，巨大的风暴潮将我们全部杀死在了睡梦里。”

“……我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

沈方休感到不安和恐慌，又毫无解答的头绪，他哀鸣一声，干脆把脸也贴在料理台冰凉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绝对无法人为制造的台风，和什么都像是人为布置的场景，太奇怪了。

“好了，冷静一下，再危险也不会如何了，大不了我们多死几次，没必要太苦恼。”林升声挪到他身后圈住他软下去的上身，试图让他振作一些站起身来。

大不了多死几次是什么机灵想法，这安慰也太硬核了吧。沈方休无言。

“沈哥，你们饭还没——啊！”何田田一步踏进厨房，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怪异的高音调尖叫，“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何田田蹬蹬蹬跑走了，沈方休楞了，回头打量他们俩的姿势。

他正伏在桌上，而林升声双手把着他的腰贴在他身后。

一瞬间他就理解了何田田误会成什么样了。

这下他是真的想要哀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