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2）

钱泓一已在门口迎接，见了巫寻桉，夸赞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巫寻桉见了故人，甚是开心，一直对钱泓一嘘寒问暖。

巫寻桐骑着马徘徊一阵，才决定离开：“寻桉，等着我，哥哥明日来接你。”

巫寻桉和哥哥告别，随后便进了庭院，并没有再回头。

巫寻桐就这样骑着马三步一回头，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失神很久，随后莞尔一笑，觉得自己越发矫情起来。

往家走的时候，乌云渐渐密集起来，狂风卷携着沙粒，带着泥土的气息，天色变得阴沉昏黑，似乎憋着一场大雨。

巫寻桐夹了夹马肚子，小黑跑得更快，他想起了一句诗。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家时，一声惊雷，像是一道警告，沉重地敲击着他的心，他心跳得更厉害，连忙跳下马，想了想，连忙对小黑道：“你原路返回，呆在寻桉身边。”

小黑似乎听懂，又朝城门飞奔而去。

接着巫寻桐跑进屋，找出了放在抽屉里的几把飞刀，又把藏在墙角的毒罐子搬出来，手忙脚乱地舀出几瓶，带在身上。

“我这是在做甚……”巫寻桐自言自语道，他把箭袖紧了紧，将炽光剑抱在怀里，蜷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紧紧盯着房门。

时间过得很慢，巫寻桐一直在心中默默数着数，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他甚至把自己的人生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从他出生，到和妹妹一同打闹，之后又穿过了那片白色的松树林，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苍白少年，随后在学堂气先生，被泼狗血，接着又坐着漫长的马车来到繁华的京城，核舟书院的枯燥，招财客栈的牛肉面，净池山的白发先生，山洞镇压的那只玄凤……

他忽然想，假如他今天就要死了。

只是脑海中一有了这个念头，便控制不住地往后去想。

如果他死了，至少妹妹活着，那么他便活着。

巫寻桐连忙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背，皮肤立刻泛起了红，他痛得吸了口凉气，心道自己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父母是十二鬼的第六位和第七位，也是十二鬼中唯一一对夫妻，他们力量强大到无法想象，除了魔君，没有人能够杀死他们。

巫寻桐心道，不管会发生什么，他不能死。

他答应妹妹明日要去接她回家，他还没有亲眼看到妹妹出嫁，他自己也没有遇见心爱的姑娘……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从没有用力地活过。

天祺活得很用力，这是巫寻桐曾经对他的评价，曾经他并不理解天祺。

若是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消逝，又怎么可能不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巫寻桐忽然有点想哭。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哭过了，现在却不知怎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他蜷起身子，把自己紧紧抱住，颤抖着肩膀，闭紧双眼无声哭泣着。

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因为他已经嗅到了自得人的气味。

成百上千，像一群觅食的白蚁，正快速缩短着与巫府的距离。

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另外一股陌生的气味，像是腐烂的尸体，又像是生锈的铁门。

他很快就哭够了，抹了抹脸，随后用牙齿狠狠扯下一条衣襟，系在额头上，一把抓起炽光剑跑出屋去。

巫寻桉在钱泓一家中左等右等，等不来哥哥，见天已经开始下雨，起了疑心，黑着脸找到钱泓一质问道：“你们是合伙把我支走吗？”

钱泓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桉小姐一点也没变，还像小时候一样聪慧。”

“为何要这么做？”巫寻桉怒视着钱泓一，抬高声音道，“难道我巫寻桉手无寸铁、是个累赘吗？”

钱泓一轻声道：“桉小姐，我是断不会害你的，明日.你哥哥就会来接你，今夜就屈尊在小人这里住一晚罢。”

巫寻桉见钱泓一并没有打算说出实情，一甩袖子打算出门回家，却被钱泓一拦住。

她纵身轻功一跃，跳到房檐上，刚想从墙上翻出去，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钱某做的屏障桉小姐大概是第一次见，莫要费工夫，你攻不破的。”钱泓一揣着手，笑眼盈盈地抬头看着房上的巫寻桉道。

巫寻桉擦了擦汗，拳头狠狠地砸在屏障上，生气道：“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恨你一辈子！”

钱泓一笑容不变，只是低下声音道：“每次都由钱某来做这个恶人。”

当巫府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时，巫寻桐忽然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自己在瀑布的冲刷下打坐，腰酸背痛、将近窒息，却也不肯抱怨一句。

那时祁净自言自语道：“看来，你这桐木不愿做玉琴，而选择做利剑，也好。”

那一年，相差几百岁的师徒，一个练功一个抚琴，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

他们面前是漫山遍野的谍岚花海，等待了五年，这一片谍岚花的花期终于到了。

天蓝色的花朵如解冻的大江一般绽放，它们拼命张开花瓣，向这个世界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尽管他们知道自己的花期很短，而等待很长。

但正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更加珍惜开花之时。

巫寻桐也在等待这样一个花期，他希望自己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