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局（2/2）

“雪松，已经有四年了罢。”

雪松愣了一下，意识到天祺是在说两人相识的时间，便有些惴惴不安道：“是，四年前，公子将我救下……”

“雪松，我一直没有拿你当外人，”天祺站在窗前，雪松看不清他的脸，“我要复仇，没瞒你，你一直是知道的。”

“雪松会协助公子。”雪松连忙表示忠心。

天祺从袖子里掏出玳瑁针盒，在手里把玩起来，过了好久才道：“我若是说，我改变主意了，不仅要杀於泽，还要杀皇上，你也会继续跟随我么？”

雪松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我需要你的帮助，”天祺脸上阴晴不定，他感觉体内的妖力又开始躁动起来，“巫家被灭门，谢胥宸已经知道我的目的，却把我提拔为自得将。”

雪松嘴唇颤抖了几下，欲言又止。

“我是一个亡命之徒，如今没了顾虑，更可以不顾一切地去下注，”天祺忽然笑了，“或走或留，你自己选择。”

雪松恢复了冷静，道：“你就是前些年皇帝要缉拿的禁忌之子。”

天祺看向雪松的眼神变得凉了几分，也开口道：“你也是妖，而且已有百年修为。”

两人互相揭发了对方的身份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们都没有问彼此是何时发现的。

“我当年说过会报答你，”雪松抿了抿嘴，“我剔了妖骨，能力尽失，但是拳脚功夫还绰绰有余。”

“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剑，”天祺走到雪松面前，打开针盒掏出一支银针，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之后把手伸到雪松面前，“所有的棋子都在正确的位置发挥着作用，一切尽在我的掌握。”

雪松目光如炬，没有丝毫犹豫便握住了天祺的手。

这是妖族的仪式，这代表着血契的结成。

这是押上生命的赌局。

“不过，我有个问题，”雪松松开天祺的手，望着掌心沾染上的血迹，抬眼道，“巫家被抄斩，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天祺没想到他会这样发问，沉默好久才道：“是。”

“桉小姐她……巫家救了你……”雪松望着天祺清澈的双眼，一想到巫家的惨状，悲痛得有些语无伦次。

雪松不能理解，面前这个男人，一面用美好未来的假象迷惑自己，一面又拿起沾血的棋子布置棋局，看似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原来一切都早在最初成了定局。

雪松认识的到底是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还是这个颇有城府的男人。

“他们就不该救你。”雪松愤然道。

天祺笑了，道：“救与不救，不就在一念之间么？正如我当年救你。”

之后他走到椅子旁坐下，端起桌上昨夜的残茶喝了一口，轻巧道：“在那片松树林，夏黛予做了选择，巫家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凉茶顺着食道入肚，一阵冰凉在天祺身体里游走。他忽然想起若是巫寻桉在身旁，一定会训斥自己又喝隔夜茶，不觉把手中茶盏放回原位。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和伪装吗？”雪松苦笑道，“你当年救我……”

天祺点点头，道：“是，因为你是宫内人，本来想从你这里打探点消息，后来歪打正着发现你是一只妖。”

雪松攥了攥拳头，没有再说话。

天祺把手掌的伤口包扎了一下，道：“谢胥宸自以为我是个懦弱之人，虽说是查出了我的身份，但并没有太过提防，我们将计就计。”

他抬起头笑着望向雪松，雪松不觉内心一阵波动，忍不住道：“你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天祺听罢，忽然大笑起来，雪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浮夸的行为。

天祺笑累了，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站起身，默默打开窗户，让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子。

谍岚三十二年，凛州六翼城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其一，受人爱戴的富商巫长松大人竟然是藏匿在人类城池的魔族，皇上下令除魔，巫家拼死抵抗，最终壮烈赴死。

其二，驻扎在六翼城的烁金侯韩文晔与魔族勾结，皇帝下令发配韩家数十口至啼州金叶，赐玉玦，并且取消韩家庇荫，世代子弟不可参加道法试以及科举，永不任用。

自得人折损严重，道法试标准降低，又有无数青年人选择了这条铺满妖魔尸体的道路。

在国师到处降妖除魔的同时，西边的沁郭尔国终于突破了逸国的边境，正朝京城一路杀来。

饥荒带来瘟疫，地方吞并战争更加激烈，就连位于天子脚下的京城，也已经闻到了战火的气息。

人们隐隐约约意识到，最初的平衡已经打破，静潭之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这天，似乎真的要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