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2/2）

“元清？”景行背对着柳元清，貌似想起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柳元清静静地等他说话，却也只看到他略显稚嫩的肩膀，“怎么？”

“奥，刚刚在楼下看到些浓妆艳抹的小官，想想是哪里青楼这样大胆，想必背景深厚才敢招摇过市。你一人在京中闯荡，这五年也是不容易呢。”景行此话说的心酸，孤身在外无依无靠如任谁都能踩上一脚，柳元清吃过的苦，他又怎么能体会一二。

柳元清听此言“噗嗤”一笑，慢条斯理的继续喝那碗莼菜汤，笑语盈盈的眼中却透出一股相隔千里的疏远与冷漠。

“先前吃过一盘凉拌豆腐，豆腐鲜嫩爽滑，不知道是哪间作坊产的。微微有种鱼肉的味道，还透着甜甘，元清吃过吗？”

“京中美味怎能遍寻呢，行之吃的痛快，一点都没给我留。既然这样，今晚行之露宿街头天为被地为庐，我便不管了。”

“切，五年没见元清变小气了，也行，你不管我可就去找个温柔乡，醉生梦死哪还记得你的寒窑。”景行眉飞色舞逞口舌之快还真是一副年轻气盛的书生模样，与柳元清离开前丝毫无二。飞雨打湿衣衫，檐下风吹乱散发，柳元清望着景行，心中万千话语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只起身过去关上一扇窗。

“睡在哪都好，随你喜欢。会试之期将至，你可别忘记景太爷答应你来京城的前提，他老人家可是让我好好督促你。信中是如何说的，教导小儿，不用戒尺如何教导。你说呢，行之？”

景行一向受不了他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谁让他是景行的知己好友呢，自然是他服软认错，“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的同窗好友不介意多一人合住吧，我会出食宿费的。”

“平日在宫中琐事常常错过出宫时辰，你尽管放心住。宅中安静适合学习，致远兄学识渊博，不解之处亦可向他询问。或者等我回来，等我教导也好。”

声声教导关怀，真是怀念，这家伙五年前离家入京两年前高中探花在礼部任侍郎之职，就算如此，他高中的消息在青州无人得知，就连景行亦是来京之前才知晓。

“有探花郎教导，景行怎敢偷懒。只顾着聊天，才喝下一碗汤，你呀长得瘦瘦弱弱，为这顿接风饭搭进不少银钱吧，今天我请客，别给那老头省钱。”景行为他添上一只狮子头，七分瘦三分肥，荸荠剁碎添少许姜蒜，调以酱汁上锅，蒸上片刻。揭开笼屉，满鼻喷香令人垂涎，食之瘦而不柴肥而不腻，便将一口人间美味包裹嘴中。

“记得你我初识，你便是两根竹筷插着一颗油乎乎的大狮子头，小嘴塞得满满的，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好像我能抢你的似得。”

“后来我可是把狮子头都给你吃了，你可别说的太委屈。”景行可不背这只黑锅，明明打小就喜欢他，有什么好吃的两人自是对半分，虽说景行在府中也难得疼爱，毕竟是长房长孙与他还是有差别。

“是，若无你，便无我。”

“你我是知己好友，何必说的这么沉重。赶紧的吃过饭，我还要看看这京中夜色，神仙留恋人间色，夜夜笙歌不肯归。你这个神仙不肯归，也得让我这个凡人见识见识。”景行不同柳元清性格温润正经，他是向来爱玩的，况且五年未见，景行想看看他过得是否如意，“咦，你该不会偷偷藏个美娇娘，才不肯回家的吧？”

柳元清抿嘴一笑，貌似笑他白痴，嘴上应承道：“是是是，貌比西子胜三分，情比洛神胜一筹，墨点柳眉，酒晕桃腮，半颗朱唇海棠韵。夜夜承欢，乐得逍遥。”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霍乱。”景行连连摇头，没想到柳元清也成了他这样的堕落之人，“要不得呀。”

“从何处学的阴阳怪气的酸词，你即吃饱，我们便脚踏青云去逍遥天，打道回府。”

“回，温香软玉，一天不见就心里痒痒了，你个色胚。”

“小巫见大巫。”

“大有胜于蓝的趋势，小弟我不敢造次呀，狼兄。走吧，被那大叔颠簸一路，身子骨都碎成渣子了，回去闷头一觉睡到天亮，那才舒服。”景行吃的尽兴，懒洋洋抻抻身子，把吃的饭菜从嗓子眼落到肚子里。

“我来拿。”柳元清抢先一步拿下书奁，原本没几本书，最重的还是那方砚台，简单的素胎砚，“你这哪是来考试的样子，统共没几本书，还尽是些野史小说，还真是行之的行事作风。”

“我要是背一筐子书，和你们这些背生有什么区别，对吧，元清。”

柳元清继续笑着，如春风拂面，夏雨轻抚，这个混蛋书生，总是无形之中就勾去别人的魂。景行端着架子，先一步走出门去，楼下食客满堂，浓妆小官早就不知踪迹，只有风中残留着脂粉的香气。

青砖雨水积攒，酒馆灯火在分成两层，雨过夏暑渐消，虫鸣之声再起，景行站在酒馆门前，望着来往行人，竟生出悲凉之心。人如浮游漂浮于世，京中多动荡，其中多凄凉。

“走吧，元清，我是真累了，咱们回去吧。”

“恩，回去。”柳元清跟上景行，比肩而行，同归家。

今日一见，景行心中感慨难发，想五年前，他也是芸芸学子，而今浪荡公子玩世不恭，却与柳元清脱不开关系。只是，你不言我不语，装聋作哑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