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琅谣8(2/2)
他特意来接式凉,一边给式凉引路,一边自我介绍并讲解大概情况,说话斯文有礼,声线清润,不像武将反像文臣,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名字也透出一股洒脱的诗意,姓任,名无衣,字阑意。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阑意……但据任无衣所说,他已不用那个来自父辈的字了。
得知任无衣是正三品参将,式凉没有被重视的喜悦,他只想,这位参军做人真是面面俱到,连他一个被流放的御史都态度友善。
式凉估计除他以外,短期内没人会向他示好。
任无衣职位参军,通过几个月的观察,果如式凉所想,他人缘好到诡异,地位斐然,备受众人诚心拥护。
不仅任无衣其人如他所想,其他的同样和式凉猜的不错,式凉被孤立了。
式凉的待遇不算差,可边关入冬苦寒之地,战事吃紧,好也好不到哪去。
所幸他原本过的也是清贫如水离群索居的日子,长达几个月的颠簸旅途如今安稳下来,式凉过的挺顺心。
至于身份尴尬、空有虚职、多被嘲笑、履遭冷眼……各种憋屈,系统看着都不得劲,式凉却安之若素。
常事了。不止一次的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即便后来他手握生杀大权主宰一方大陆,他所守护的人民对他谈之色变,侧目而视,又畏又惧,视他为邪魔歪道的窃权者。
而式凉,从无言以对到无所谓。
他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既然是对的,那么所背负的一切皆为值得。
不需要承认,不需要拥戴,不需要感谢,他不屑。
系统对宿主的过去更好奇了,过了这个世界它就有积分能解开宿主过往的盒子,简直心痒难耐。
周遭皆是战场拼杀下来的军人,游走在生死边缘,懒得搭理式凉一个从京城流放来的娇气酸腐的文人半分,遇见了也就一个白眼几句闲话。
唯独任无衣不同,他隔三差五会来找式凉,领他巡视边关,与他交谈。
式凉不会拒绝真心的好意,任无衣年纪轻轻当上参军还如此得人心,说明其能力出众,是不是伪君子又有什么关系。
但依式凉初步判断,任无衣表里如一,是位不可多得有名仕遗风的真君子。
“我确来自京城,文臣世家子来这不受待见,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凭一手医术逐步被接受,这些年稍有些建树。”
两人在城墙上俯瞰经过苦寒开春的城镇,前所未有的凛冬造成了现在短时间休战的局面,但将士们没有丝毫松懈。
晨时的演武场传来喧嚣的人声,式凉转眼看任无衣,晨曦柔和的光线抚着他的侧脸,睫毛轻扇,带出颤动的光影。
在宿主手上的系统全程盯任无衣的脸恍惚。
没注意到没出息的系统,式凉在他说这话后就明白他在间接安慰自己。
天性使然的温柔么。
还是天生敏锐的交际手段……
来自京城,这个年纪升到这个位置,他家中必然是世家大族。
姓任,京城任家,三公之一的任太师,职位至重,权势不小。
任家低调又子嗣兴旺,式凉想了好一会儿才用排除法猜出他是哪个。
若说靠家族就晋升的快,那是必然的,对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所谓公平因人而异。出身低微的式凉只知道没有背景之人必然得不到公平。
“任太师七子的嫡次子。”
任无衣一愣,赧然微笑:“颜守备记性真好,正是。”
这可不单是记性问题,这位被贬的御史大人真是摸透了京城的种种啊。
“不过顶着守备名号罢了。”完全没谦虚,式凉说出了事实,“既是任家子弟,为何来了这里?”
“家族中内部争斗,我当时年轻气盛太过出挑,被人拿捏住了弱点。”任无衣唇边温和的笑容没有一丝动摇,平常的道,“如同丧家犬般狼狈地跑到无人知晓自己的地方,逃得远远的。”
任无衣说着狼狈经历却没表现出任何不堪回首,态度之风轻云淡令人欣赏。
式凉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不问,任无衣转过身正对他,笑着说:“那个弱点是喜欢男人,断绝子嗣,背祖。”
断袖之癖不是什么上的来台面的事,尤其琅国前朝有帝王耽于男色,所以如今南风不盛,好男色的达官贵族需要藏着掖着。
“被指控后,我想了下,对方说的没错,就没反驳,直接跑来了这里。”
任无衣平静而无顾虑的留意着式凉的神色。
式凉自然的接话:“你想必也厌倦了皇城和斗争。”
承认断袖,并坦然的道明自己无法娶妻不可能生子,这消息应该是被任家内部封锁了式凉才从未耳闻,不过任无衣比式凉想象中的还要洒脱率性。
任无衣没在式凉肢体中、面上、眼里发现任何异色,好像对他所说的没概念,没意识到他说的是多么出格的事。
“不觉得我接近你别有用心,不在意吗?”毕竟式凉相貌确实好。任无衣眼睛眨了眨,问,“还因为那样的原因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得知对方喜欢同性就担忧自己被对方觊觎,那得是多么自以为是的人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
“你只是诚实。”式凉闲散的用墨条系统磕着城墙,“接近我,不论什么人什么用心都没关系。”
任无衣凝望式凉,这个人果然如他直觉告诉他的一般有趣。
式凉眺望远方群山,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系统。
接近他或他接近的人,有意思的观望,有价值的利用,有歹心的绞杀,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