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2/2）

“怎么了，不和昭仪的口味吗？”于氏见我惊讶，顿觉不安。我却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笑了起来。

“我在家中时，也常喝这茶，这是大齐宫中御贡的茶叶……我很喜欢。”

于氏大概只是为了奚峥才学习了这些，她自己可能并不懂得分辨茶叶，听了我的解释，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洛阳宫中虽不御贡茶团，但因先帝昭穆皇后爱喝此茶，所以会特意从南朝购买。”

“昭穆皇后？”

“怎么，昭仪竟不知道？”于氏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先帝中宫昭穆皇后也是南朝宗女，叫作晋陵公主，昭仪不认识吗？”

晋陵公主？我在宫中并无这封号的长辈。但在我出生前，南朝确实与北朝和过亲，一般不会选皇帝亲生女儿，而是从宗室中选一皇亲国戚之女加封公主。这位晋陵公主或许便是如此。

一瞬间，我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忙向于氏询问道：“除了先皇后和我，这宫中还有哪些南朝嫔妃吗？”

于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宫中汉妃都是本地人士，从南朝而来的，仅昭仪和昭穆皇后而已。”

“那……昭穆皇后与奚峥又是什么关系？”

于氏皱了皱眉头，一直不习惯我这么称呼她心目中的神祗，却还是回答了我：“先皇后正是陛下生母。”

竟是这样！我虽隐隐已有预感，却没想到真是如此：奚峥的母亲也是南朝人，是和我同出一族的刘氏女子！那他口口声声的“你们这些南朝女人”不仅指我，也指他的母亲吗；他在轻蔑我的同时，也在仇视他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我感到一个模糊的念头正在脑海里成形，却还缺人验证。看了看于氏，我小心试探道：“原来这宫中也有我故乡亲人，可惜无缘得见。奚……陛下既然是先皇后之子，那与我也算有一层亲缘，居然从来没对我提过。”

“先皇后仙逝已久，妾早时仅在东宫见过一两面。”于氏之前就很想撮合我和奚峥，见我竟难得地和奚峥攀起了关系，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仔细想了想道，“陛下很少提及先皇后，妾知之不详。不过保夫人是陛下乳母，也时常在先皇后身边走动，她肯定是清楚的。”

向保夫人打听？这委实有些难度，不过我权衡了一番，若真能抓到奚峥的逆鳞，受些折辱也是值得的。于是不待雨停就向于氏借了雨裳，匆匆告辞而去。

想要引来保夫人很简单，她早已看我不惯，对指责我任何不守本份的举动都有着孜孜不倦的热情。我第二天在殿里吩咐清奴等人换上南朝宫装，表演南朝歌舞，自己更是操琴伴奏，没过一会，就看到保夫人风风火火的前来。她一脸不满，想是已得到了完整的暗报。

“昭仪！宫中虽已除丧，但为吊唁先帝，仍不宜歌舞喧哗。你白日行乐已是不该，演的还是南朝歌舞，这是大不敬！”

呵，奚峥在前朝大宴群臣就可以，我在后宫看个舞都不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满的其实只是这南朝歌舞吧。

我已准备好了说辞，放下古琴道：“听闻过去昭穆皇后思念故国，也时常以琴曲寄托相思，我不过添了段歌舞而已，夫人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

其实昭穆皇后有没有时常抚琴，我并不知道。不过我与她命运相似，我不信她不思念故国；琴棋书画是南齐雅乐，想必她也是精通一二的。

果然，保夫人没料到我忽然提起这么一茬，愣了愣道：“先……皇后入宫多年，恪守我朝规矩，哪里像昭仪这般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放肆！”我疾言厉色，眉脚高抬，“我与昭穆皇后同出一脉，你辱骂我，就是在辱骂她，辱骂她，不就是在辱骂陛下！”

“昭仪这样牵强附会，可真叫人好笑。”保夫人对我的说辞悠悠冷笑道，“若你想拿先皇后来压我，那可打错了主意。莫说妾身教训你，就算妾身真对先皇后本人有什么逆耳之言，陛下也不会怪罪妾身。”

听她这么说，我已经知道想知道的答案，暗暗微笑：保夫人这般自信，便是让我明白了，奚峥对她的器重强过自己的生母。为人子女者，若不是与自己的母亲有巨大心结，何至于让一介乳母大行其道！

我回味着明光殿里奚峥一度失控的情绪，层出不穷的恶意念头纷纷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