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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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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但笑不语,不以为然,奚峥等了一会见我没有反应,便也自觉无趣,复又去观望那离开的队伍。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领着一个侍女打扮的柔然人前来叩见,那女子先是对奚峥拜了拜,随后转向我道:“刘昭仪,我家公主让奴婢传话,请昭仪到路边一会,我家公主想与您道别。”

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我家公主”是谁,直到想起是郁久闾氏时不禁十分意外,没想到她还有这份情义。我看向奚峥,请示他的意见,他显然大为不快,但隐忍良久,还是愠怒地摆了摆手,吩咐我快去快回。

我便跟着那位柔然侍女穿过军营,来到官道路边,果然看见郁久闾氏在几名骑兵的簇拥下,正骑坐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她短袍长靴、头戴毡帽、腰悬佩剑,一身骑猎打扮,俨然与身处后宫时大不相同。

“姐姐,见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郁久闾氏毫无落败者的沮丧,她下了马来与我拥抱,笑容依旧明媚,“我现在的身份,本不该再叨扰姐姐,但想着姐妹一场,不该不告而别,何况此去大概就无缘再见了,所以厚颜请姐姐前来,姐姐不会怪罪吧?”

我摇了摇头,并不觉得郁久闾氏需要被怪罪,她有她的立场,也有她的责任,但是我也没法感激她促成柔然与南齐合作,因为这合作背后只不过是更深的不怀好意,于是我想了想,只能岔开话题,“从来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竟是比在宫中还要光彩夺目。”

没有皇后的行头支撑,也没有成群奴仆跟随,可眼前的郁久闾氏却别有一番气势,仿佛这才是她天生的模样,是深宫大院也掩盖不住的草原女儿的本色。

郁久闾氏闻言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眼中露出几分满意,“我也觉得这样更自在舒服,此次柔然虽败,但却成全了我,让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枯燥乏味的地方了,只可惜……”她歪了歪头,以一种没讨到满意玩具的委屈表情看着我道:“我原以为姐姐是乐意看到北朝覆灭的呢。”

然而我虽不愿意南朝遭到别人的破坏,却也并不企图毁灭别的国家。

“姐姐到底还是太简单了,或者该说因你追求的是安稳幸福,就觉得人人都该满足于此。”郁久闾氏叹了口气,对我的想法并不认同,“但是个人或许可以只求一生平安,国家却不能安贫乐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国与国之间也是同样的道理,你今天不去掠夺他人,明天就会被他人掠夺,当年的南齐、现在的北朝就是最好不过的证明,和平……不过是征战间隙的假象罢了。”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把那一天拖的越晚越好。”我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修思也说过南齐没有一举吞并北朝是还不具备实力,并非不想,但是哪怕知道征战永远无法阻止,我也不得不为和平努力,因为这间隙的假象或许就能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平静的走完人生。

郁久闾氏没有与我争论下去,离别之际,她已没必要再说服或笼络我。她望着长长队伍的尽头,真诚感叹道:“那我便祝姐姐心想事成吧,但愿姐姐与我都不会看到家园被他人涂炭的那一天。”

说罢她重新上马,最后对我道了声珍重,便策马扬鞭朝前方的队伍追了上去,很快消失不见。我望着那马蹄卷起的烟尘,不禁有些羡慕,郁久闾氏到底还是幸运的,她可以离开这个毫无眷恋的过去,从而重新迎接一个充满生机的未来。

洛阳就这样幸运的避免了一番战火摧残,可柔然人留下的烂摊子却也着实不小。作乱期间,城中不少王公贵族和富豪之家都遭到了乱党的洗劫,宫中虽然损失小一点,但也没少浑水摸鱼之辈,结果这正好让奚峥把没法发泄在柔然人身上的怒火一并发作起来。刚一控制住洛阳,他便命禁军大肆抓捕参与谋反的叛党和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们,但凡与柔然有一丝半点捕风捉影的关系,都免不了一番严刑拷打。

这其中卢氏自然在劫难逃,除了有几个老奸巨猾的混在柔然队伍里逃了出去,其余族人全被一网打尽,男子一律斩首,女眷则收官为奴,而被当做乱党核心的二皇子奚洋,尽管还是个无知的孩子,却也必须做政治上的处理。未免他再被有心人当做幌子,奚峥不得不将他贬为庶人,只是念其年幼,没有将他流放,而是并其乳母和几名侍从一同迁居平城旧都,终身再不得回京。

在这场战后的血洗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就是卢双妙了,因为就在柔然人弃城而去的那一刻,她或许便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以悬梁自尽的方式保全了自己的尊严,让奚峥完全来不及处置她。其实事后据查,卢氏的谋反完全是族中掌权者为了一己私利与柔然的合谋,卢双妙只不过同所有动乱中的女人一样,既不能为自己做主,亦没有任何发言权,仅仅是被时局的浪潮吞没的一叶孤舟。

然而无论是对乱党的清洗、民心的安抚、整顿的朝堂,还是继续与齐军的谈判,到了四月末,统统都要为一件事让道了。就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里,奚峥的病情急转直下,他就像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弦似的,在确保了江山不会毁于自己之后,也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动力,再也没能重新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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