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妈妈的异常》（2/2）
“那是您看错了！”
“不是就不是，发这么大的脾气。”
爸爸嘀咕着去了客厅，几分钟之后我出了门。
我没想到丽莎在楼下还没有走，她蹲在楼梯口，听到我的脚步声便站了起来。
“我是想等海美阿姨。”她向我解释，“妈妈有生理痛，想让阿姨开几付药。”
“哦，这个找爷爷也可以。”
“算了，还是下次过来找阿姨开吧。”
她笑了笑，抱紧了怀里的那个纸袋，转过身走到路边。
“丽莎。”我叫了一声，有些话说不出口，她却已经看了出来。
“想说对不起吗？”她语气轻松的问我。
“给我吧。”我走到她身边，在她瞪大眼睛望着我时，拿过了那个纸袋。
她快速的眨着眼睛，似乎难以相信礼物会这样被我拿回。
“谢谢。”我给了她想要听到的话，只是缺少了笑容。
笑容从她的眼内涌出，她问我，“除了这声谢谢，我还可以要求点别的吗？”
我的脑中闪过请吃饭这类的要求，我不希望听到这些。
“有个包丢在学校宿舍了，你送我去学校拿吧。”
我没再说话，去墙边推出了摩托车，把那个纸袋放在后备箱里。
相比于她笑得灿烂的脸，我就是面无表情，我不是在生谁的气。
我只是渐渐的感觉到，笑是个吃力的表情。她轻快的坐了上去，接过我递给她的头盔，这里离江北区的医学院是段较远的路程。我带着她穿梭于如潮的车流中，道路两旁的树木和建筑鬼魅般跑到身后，路面亮如白昼。我开得很快，即使是那么快的速度她也没有说声害怕，我好想那个总是说害怕的我的胆小鬼。夜空黑暗的不像拥有过明朗的晴天，比夜空更暗沉的无边重力压抑着这个都市。我掀开了挡风玻璃，风并不强劲，只是被我拉扯的开始暴躁，挥着看不见的手掌拍打着我的眼睛，想要让我哭泣。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自从在春川遇到老师，泪水就藏匿在了眼底，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哭了，如果某些事必须以眼泪将其洗礼，我想那肯定是最强烈的幸福和感动，而不是足够逼下泪水的绝望和伤痛。
前方路口的红灯向我瞪着那火红的眼睛，无声的命令我不可逾矩，而摩托车的前轮已经压过了人行横道，我刹住车往后退着，丽莎说了串听不懂的英文，或者是法文，我也不想听懂。
将胳膊撑在车头，我看着挣扎着接近尾声的数字，在那最后的几秒，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头，丽莎以为我要说什么，眼里闪过疑问。这个繁华路段的十字路口，车辆蜂涌的聚在一起排成了长龙，那些红色的车灯令人不安的闪动着，我迅速转回了头，在红灯残喘出最后的黄色时，我已经发动摩托冲了出去，我那么焦急的想要追赶什么，却不知道正在遗落什么。
丽莎的心情很好，在剩下的路程里一直高声唱着歌，把她送到医学院的校门外时，时间刚过八点。这个时间敏静可能还和朋友在一起，她会笑着和朋友说话而不会哭泣，也可能去了医院，担忧父亲的病情可能又会控制不住眼泪，但我希望她是回了黑石公园的家。对她的想念让我屈服于自己的私心，我比她生病的父亲更需要着她，而原本在我心里，我想像个男人那样给她安慰和依靠，现在却变了样，我是不清醒的。
我还坐在车上，丽莎撑着我的肩膀蹦了下来，脱掉头盔后却没有递给我。
“你是要回去吧？”她问我，梳理着被压乱的头发。
我伸出手，示意她把头盔给我，心里猜到她想要说的话。
“反正顺路，就带我回去吧。”她证实了我的猜测，“就几分钟。”
她把头盔给我后就向校内跑去，她跑得很快，没有回头。
如果我直接走掉，下次见到我时，我知道她还是会笑着和我说话。
我没有走，不到五分钟她就跑了出来，背着个书包，通红的脸上带着微笑，她说不出话来。若在平时我会想这不过就是得寸进尺的小伎俩，在这个晚上我的心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太多。按照原路返回，进入第四大街前拐去通往那片别墅区的方向，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十分钟之后到了她家楼下，除了门口亮着的灯，位于台阶之上的她的家，似乎要被夜色吞没。
“看样子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回来。”她跳下车时说，不太愉快的跺了跺脚。
“我还有事。”我掉转了车头，去我要去的地方。
那扇静谧的窗户，看不懂我就要承受不住，在我满含希望的投去我的目光时，只给我漆黑而空洞的回视。她没有回来，她不能像我这样一心想要来的只有这里，我应该理解，她有足够重要的理由，但我却在停下来的下一秒就掏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她的名字，我无声的喊着，品尝这个名字给予我的所有感受。甜味在舌尖那么淡薄，我害怕那渐渐浓烈的苦涩。
拨号前的抬头，我以为视觉出现了问题，或许问题出在心里，可是从那个窗口散开的世上最温暖的光，源源不断的扑向了我，那团光就在那儿，没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我收起手机大口的喘着气，幸福铺天盖地的袭击着我的心，或许心会更快的感知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在当时看着突然亮起灯的窗户，就像知道那样的夜晚是我不多的幸福，我的心就要断开般的痛，那种痛弥漫了全身，而我不再担心，所有的痛都会过去的，我是那么坚信。
当我打开门终于看到那满室烂漫的温暖光线，有种剧烈的情感敲打着我的身体，我喊着她的名字，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让我知道她在那里，我几步跨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思考是等她出来还是直接进去，她就那么快的从里面拉开了门，扑进我怀里的那个时刻幸福不是迂回的袭击，幸福犹如她扑过来的身体，直面的撞向了我，我几乎站立不住。
我很想知道，她是有多想我才会这样做？我的心因她脸颊贴近的温度而疯狂的跳动着。
“我有多少天没见到你了？”我蹭着她的发丝说，她的温暖气息让我埋下了头，水晶色的耳环挂在她可爱白皙的耳垂上，随着我的呼气而轻悠的晃动着。
“早上才见过。”她笑着跟我说话，她的声音让我那么快乐。
“怎么我感觉有好多天了。”
“记性怎么……”
呼吸点燃爱意之火，烧毁了这个拥抱，她接下来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
在我向她低下头时，她的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我，声音越来越低的还嘟哝出几个难以听清的字音，我迫不及待的吻住了她的唇，我想要温柔一些，渴望却十倍的牵制着我。那种患得患失的痛，那些跟在我身后的担忧，那个不管不顾就扎进心里的念头，都化成了身体上的强烈冲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要喘不过气，而那种窒息丝毫带不来恐惧，如果能因此窒息而死，那真是至高无上的感受。她的嘴唇甜美柔软，醉人的芬芳是名为甜蜜的毒药，我吸吮着，烙下爱她的印迹，双手不受控制的去抚摸她脖颈里温暖的皮肤，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因这样的触碰而愉快的颤抖，“允浩…”她梦呓般的声音没有被我漏听，她这样轻喘着喊我允浩，我好像被一股迷人的力量甩向了情难自控的高地，那里刮着让人意志模糊的风，吹拂的我随时都会倒下去。我需要她的帮助，需要她将我抓紧，她却松开了手，她的双臂垂了回去，垂回到她自己的身侧，那些潜伏在我身边的无力情绪，瞅准时机的给我迎头重击，它们没有任由我沉沦下去，冷却的热情带着意识的清醒，痛苦撞踵而至。她的双臂不再环绕着将我抱紧，她的眼泪折射真相的镜子，她哭着喊出的我的名字，所有这些不过是把我的心揉碎揪出，抛到没有方向的灰暗天空，那么痛，终于断裂开来的痛。
痛苦吞噬着那个晚上仅剩的幸福，她伏在我的胸口，双肩伤心的耸动着，泪水那么快的打湿了我的衣服，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这样的哭，真相的镜子举在我的眼前，照出那些未发生在我眼前的事，照出扎在我心底的刺，闪着冷洌的光提醒着我，不管我是不是造成她父亲病倒的元凶，我都是让她这样痛哭的祸首。我扶着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爱的越深反而越担心会悄悄的失去。”我没有哭，喉咙却哭哑似的痛，含满了痛苦，我没有掩饰自己的痛苦，而痛苦具有传染性，她在听到这句话时从我怀里抬头，荡着泪光的眼眸成倍的翻涌着就要倾泄而出的痛苦，我想要安慰她，安慰却意味着顺从。
她伸出了双臂，勾住我的脖子时将我向她拉低，眼泪冰冷了她的唇，她轻颤着与我的贴紧，一次又一次，我的傻敏静，她在做着让我快乐起来的努力，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夜晚，我会有多欣喜若狂。我应该成全她的，毕竟这是她想要看到的，按她的意愿做着李允浩，不就是我所追求的吗？但是这次我做不到，我推开了她，捧着她爬满泪痕的脸，她在看我一眼后垂下湿漉漉的睫毛。
“敏静，我不想当个傻瓜。”我刚刚开口，她就蓦然抬起眼睛，我的拇指抹去就要流进她嘴里的泪，带着想明白一切的语气继续说：“不想去猜侧，可是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什么你不知道的事啊？”她急着打断了我的话。
“总有那样的感觉，你有事瞒着我，这几天总在哭，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
“那是因为我爱哭，允浩你会奇怪吗？我本来不就是无缘无故也哭的吗？”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我想要揭穿，她极力隐瞒，即使隐瞒的辛苦那也是她愚蠢的坚持。
敏静，如果这是你爱我的方式，你为何不问我想不想要？
我松开了双手，痛心的笑了，“为什么要这样？”我大声的对她喊着，“无缘无故的哭是因为爱哭，敏静，傻瓜会相信谎话，你想让我成为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懂的傻瓜吗？那样的李允浩难道就是你喜欢的吗？看着这样憔悴痛苦的你，我会相信爸爸只是心脏不舒服而住了院，会相信不是因为我们的事不是因为我李允浩吗？”
那个折磨着我的念头终于被我喊了出来，嗓音震动空洞的胸腔，盘旋着无边的闷痛。
“允浩，不想去猜那就不要猜啊。”她的情绪和我的一样激动，声音却无力的快要听不到。
“那你就告诉我！把瞒着我的事都告诉我！”
“没有瞒着你的事啊，允浩，你这样让我多难受，爸爸生病怎么可以怪到你，怎么可以…”
她否定的摇着头，大滴的眼泪聚在她的下颌纷纷掉落，新的眼泪还在汩汩流出，那些无法从她嘴里听到的答案都从她的身上以眼睛看清，这样的她，站在我面前被痛苦统治的她，我还有什么看不清？
灯光透明的温暖在她脸上勾勒忧伤的阴影，她的眼睛望着客厅外面的阳台，除了对面楼层透来的微弱光线，外面一片黑暗。我走去沙发上坐着，对我而言，我似乎从未如此冷静过，事实就该被证实，而证实不是为了逃避，痛苦在这个晚上以强大的压力想要将我吞进无底的漩涡，我不会任它对我露出嘲笑的嘴脸，然而命运期待看到我束手无策的样子，这场急速而来的属于我人生的风雨，在需要面对的时候我总以为勇气可以教会我怎么去承受，可以教会我怎么去守护我的爱情，在那之后我看着那条我与敏静相爱的道路，那些随时会将她绊倒的阻碍，有我亲自布下的荆棘。可是在这个晚上，即使痛苦犹如夜色庞大的胃口，还在吞噬一无所知的城市，我的内心却被照亮，那是划过心坎的希望之光。身处于痛苦之中，是希望最鲜明的时候，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一些想法在心底抬头，如果我的爱情需要救赎，我可以去走那些比我想像过的更加坎坷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