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2/2)
小夏扁扁嘴道:“哦。”
苏崇光被这主仆二人逗乐,觉得林晚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心里的那点别扭,早就不见踪影,他道:“阿昀大可不必如此。”
林晚雨心里在意因为小夏失了面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苏崇光所指何意,嘴里嘟哝着:“就是小夏记错了,我根本不曾说过这种话。”
苏崇光上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道:“饱食缓行新睡觉,一瓯新茗侍儿煎。阿昀,要不要喝点茶?”
林晚雨莞尔,对刚走到门口的小夏道:“回来,沏茶。”
小夏瞬间喜上眉梢,将手里举着的灯笼挂在门框上,往水房去了。
林晚雨领着苏崇光来到了书房,小夏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这回特别有眼力见儿地放下茶壶就走了。
苏崇光坐下,端起茶壶,给林晚雨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道:“林昀,你听过神农误食断肠草,最后来不及吃茶,肝肠寸断中毒而死的故事吗?”
林晚雨拿着杯盖拨弄着,回答道:“嗯,山海经里的故事。相传神农上半身是透明的,也不知道真假。”
苏崇光又道:“那,我若告诉你,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并不是传说,你信吗?”
林晚雨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师兄且说来与林昀听听。”
苏崇光的声音平静如水,缓缓流淌进林晚雨的耳中:“神农族是你的先祖,严格来说,你母亲一族血脉,源自于神农族与蚩尤族。几千年前,神农教会世人驯化动物、植物、用药和种植,而蚩尤族天性好战,他们会制作精良的工具,帮助他们打仗掠夺,两族交战,神农族在黄帝族的帮助下,战胜了蚩尤族,两族融合在一起生活,后衍生出你母亲一族祖先,蚩尤族有一个长老,不满神农族统领了两族,于是铸造了焚香,焚香经过千百年的驯化,臣服于神农族后裔,这便是你母亲一族祖先的历史,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如今的天下,从尊卑有序到稷黍耕种建立起来的秩序,都源自于神农族。”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林晚雨不解,即使他祖先功德万丈,那也不是他的功德,更不可能以此主张自己做出什么有悖人伦之事。
“我以为你会想听的。”他弱弱地说。看林晚雨并不怎么好的反应,苏崇光决心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林晚雨抬眼望去,苏崇光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站起身,道:“我睡去了。”
说着就往东厢房走去,林晚雨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一间屋子,“哐”一下擦过林晚雨的鼻尖,将他关在了门外。
林晚雨摸摸鼻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自言自语道:“师兄,这是我的房间。”
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进屋掩上了门。
天刚蒙蒙亮,小夏双手捏着皱巴巴一沓纸,急匆匆奔到林晚雨的房门口,伸出去停在半空中叩门的手被早起惯了的苏崇光开门的动作打断,小夏原本被手笺上的文字吓得不轻,紧张兮兮的,门却不叩而开,又让他吃了一惊,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以为是他家大人,举起手里的手笺,抬头定睛一看,呀,这位公子怎么从他家大人的屋子里出来了?
小夏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嗷,好痛。
不是做梦,那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夏舌头都快打结了,一边倾身往里探,一边哆哆嗦嗦地问:“张公子,请问我们家大人起床了吗?”
苏崇光心下一动,昨天林晚雨似乎想进这个门来着,还被他关在门外了,这么说他昨晚鸠占鹊巢,霸占了林晚雨的房间,还将主任关在了门外。
他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旁边那间屋子,道:“苏大人在那边。”
小夏心里打鼓,这大人怎么被赶出了自己的房间住进了客房?哎呀,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快速挪了两步,“咚咚咚”地一阵急促地拍门,边拍边唤道:“大人,快起来,出事儿了。”
酣睡中的林晚雨被小夏惊醒,听到出事儿了,下意识地以为是苏崇光出了什么事,一骨碌坐起来,胡乱地披了件外衣,靸着鞋就往外跑,直拉开门直接略过小夏,往主卧冲去。
小夏在他身后无力地喊着:“主子,我在这儿。”
苏崇光站在长廊底下,他能看到急匆匆跑过来的林晚雨,林晚雨却看不见他。苏崇光眼看着林晚雨冲进了主卧,又倏地跑出来,冲小夏道:“他人呢?”
小夏不明所以道:“主子,您说谁呢?”
林晚雨在主卧没见着苏崇光,吓得手心都出了汗,背后一阵发凉,几乎是吼道:“我师兄呢?我问你我师兄呢?”
小夏莫名其妙,朝他背后指了指,道:“那儿呢。”
林晚雨转身,就看到长廊下,从朱红色柱子边走出来的苏崇光。
嗬,幸好。
不给苏崇光看到他神色变化的机会,快速转身,面露凶光,对小夏道:“大早上慌慌张张的,小夏,你能不能稳重点?”
小夏:“。。。。。。”
林晚雨上前,道:“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小夏将手笺递了上去,林晚雨接过来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笺上详细陈列了郭温敬与叶丁山这些年的罪状,桩桩件件,内容之详尽,仿若亲历,无论怎么看,都很像刚调查完叶丁山回昌都的他干的。
这个人分明是想嫁祸于他,只是他没想到郭之远一心想要保住郭温敬,便使出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一个是中饱私囊的太子,一个是举报太子的二品官员,若百姓容不下太子郭温敬,那郭之远便容不下户部尚书,真是一箭双雕啊。
林晚雨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他昨日刚进宫回禀进展,今日就出了这等事,无论怎么判断,都觉得这事儿是冲着他来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林晚雨问。
小夏道:“大人,我早上清扫院子发现的,一夜之间,院子里到处都是,我捡了好久,连后院鱼塘里面都有。我还给捞上来了。”
“你有没有出去看看别人院子里有没有这些东西?”林晚雨说话间,已经换上了官服,小夏快步跟上他,他往外走去,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
走到立在庭中的苏崇光面前道:“师兄,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苏崇光点点头,道:“你去罢,一切小心。”
“我捡完咱们院子里的这些,出去看了看,街道上到处都是,所以我就赶紧来找您了,大人。”小夏说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小夏虽然跟着跑出来了,但依旧是摸不着头脑。
“太子府。”林晚雨言简意赅。
好在小夏起来的比较早,昌都城经过一夜沉寂,尚未恢复生机,还是朦胧的睡意笼罩。
小夏一边走一边拾地上散落的纸,林晚雨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跟小夏道:“别捡了,捡也捡不完,快,去叩门。”
小夏应声,丢掉刚捡起来的纸,在身上蹭了两蹭,上前拽住门环,重重地叩两下。
看门的田总管经常见到林晚雨,恭迎道:“苏大人早,太子尚未起身,还等属下通传一声。”
林晚雨,道:“事关重大,情况紧急。”
田总管会意地点点头。
林晚雨在田总管走后,对身后的小夏道:“你快回去,照顾客人。”这时候仍不忘吩咐小夏回府伺候苏崇光,想看热闹的小夏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林晚雨进到内厅候着,不一会儿,郭温敬在管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林晚雨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您看看这个。”说着,将手笺呈了上去。
郭温敬几乎站不稳,看到开头几行字,便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了椅子上。
手不听使唤地剧烈发抖,他道:“苏大人,是从何处得到这份手笺?”
林晚雨道:“太子殿下,这份手笺,此时此刻,散落在昌都城内的大街小巷,一会儿怕是要满城风雨了。但是请太子殿下相信下官,并不是我散播出去的。”
郭温敬想过结束,但从未想过这结局来得如此之快,他将手笺放在茶几上,嘴唇煞白,脸上毫无血色,他用微弱地气息吐出几个字:“气数已尽。”
“太子殿下,我一直有个疑问,叶丁山到底是被谁毒哑的?”
从他南下调查,到彭泽瘟疫,再到这份手笺被抛出来,一切来得太过于巧合,难道从他接手叶丁山的案子开始,便是有人刻意设计的?可是躲在暗处操控这一切的第三方又是谁呢?设计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夺取郭之远的天下?还是图点别的什么?林晚雨尚不得而知,但他心里已经确定了,这第三方人,必然是存在的。
“是我父皇,他怕叶丁山说出对我不利的事情,便派人去将他毒哑了,并且挑断了他的手筋,他也写不了字。”郭温敬道。
“太子殿下,你若相信下官,今日你就在府上,千万不要外出。眼下昌都城,怕是要闹上一场了。”林晚雨暂时没有想到对策,他在明,敌人在暗,有时候,当缩头乌龟远比冲出去做一些无谓的对峙和解释来得有用的多。
人性,多是健忘的。
话音刚落,守卫便慌慌张张跑进来道:“不好了。太子殿下,府外围起了许多百姓,他们,他们。。。。。。”
郭温敬有气无力地道:“他们什么?”
守卫支支吾吾,大逆不道的话让他不知所措,他怯弱地答道:“他们,他们。。。。。。”
郭温敬想也知道,能让守卫不敢说出来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他道:“但说无妨”
守卫吓得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地说道:“小的不敢。”
郭温敬心凉,他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说,恕你无罪。”
林晚雨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站起身,将守卫搀起来,将郭温敬按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他们在喊,太子无德无能,罢黜太子,永业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