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2/2)
威武能屈的林晚雨还是听话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从一丝细缝到半眯,再完全睁开。
苏崇光那张阴晴不明的脸近在眼前,林晚雨还在他臂弯处,这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
林晚雨使劲瞪着他的杏眼,眼睁睁地任由苏崇光屈起中指,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道:“下次老实点。”
随后他臂弯一松,手掌在他胸前一推,让林晚雨不至于因他突然松开惯性摔倒。自己大步一迈,站在了盥桶之外,又卷了一件衣服,裹着里面打湿的里衣,行云流水般系上了腰带,留下呆若木鸡的林晚雨,扬长而去。
饭桌上,林晚雨专心低头吃饭,不发一语,更不消说往苏崇光往里扔肥肉了,平日里不爱吃豆芽也淡定地从容地吃了下去。
两个人肉眼可见的别扭,小夏在旁边伺候着,微妙气氛让小夏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给主子添茶倒水。
林晚雨难得的乖顺落在苏崇光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他用余光瞥见那人竟然捡了他绝对不会主动吃的豆芽,这不是赌气是什么?!
苏崇光心里打鼓,难道他有些过分了么?可分明是这个人作恶在先,最后还误打误撞轻薄了他......他怎的还猪八戒似的倒打一耙呢?算了,谁让他是林昀!
苏崇光一面食不知味的吃饭,一面思索该怎么样去哄一哄这个人。
林晚雨没吃几口,便撇下筷子问道:“小夏,茶铺有人来过吗?”
这是林晚雨从苏崇光房里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小夏以为气氛终于缓和了点,他连忙答道:“回主子,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林晚雨站起身道:“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现在才说?”
小夏心想,我叫你了啊,你在你家师兄房间里的时候,我都叫破喉咙了,主子你不为所动啊。
当然,小夏只敢腹诽他家主子,不敢真的顶嘴。
他低眉顺眼地问:“那......主子,要现在请进来吗?”
林晚雨冷哼一声,道:“糊涂东西!这个时候请进来做甚,吃你的残羹冷炙吗?还不快请去书房候着!”
小夏欲哭无泪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小夏说完便往外走,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又被林晚雨喊了回来:“行了,你回来,坐下吃饭。我自己去。”
苏崇光将一切尽收眼底,到底也没发作,他心里想着若是现在去找他说理,恐怕只会火上浇油,还是等他自己冷静片刻再说,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任由他去了。
这两人怎么像吵架了似的?互相不搭理,这主子都走了,那位公子还能气定神闲地吃饭,看俩二位大人的关系,并不太好呢!
小夏心里想着,林晚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恭敬地侧身让出个通道,乖巧地跟在主子后面到了前厅。
来人是茶铺掌柜,带着个小厮,林晚雨客气地将二人请到了书房,小夏在门口伺候着。
林晚雨直奔主题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掌柜道:“大人,我们赶去城西鲁氏工厂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搬空了!”
还是晚了一步,这个人对他们步步紧逼,洞悉他们的一切行动,定然是离他们非常近,非常了解他,甚至是他熟悉的人!那会是谁呢?
他将不合时宜闯进脑子里的苏崇光赶了出去,又思忖他们的在天牢里的时候,还有何人在场:看守天牢里的侍卫、其他犯人,或者还有躲在暗处的人。会是谁呢?
林晚雨一边回忆天牢里的所有细节,一边问:“那什么都没有查到吗?一点线索都没有是不是?”
掌柜道:“倒也不是,只是不知道这信息,公子你,哦不,是大人能不能用得上。”
林晚雨道:“你且说来听听!”
掌柜道:“我们在鲁氏工厂里面,找到了一间密室。倒是隐秘,我们也差点遗漏了。这批模具规模非常大,大概有几百个,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搬不走,就干脆留在了那里。看样子,像是制造武器用的。但是里面除了这些庞大的模具外,真的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仔细盘查了这些东西。我发现他们都是用一种昌都没有的金属制成的,看不什么材质。”
林晚雨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道:“金属?什么样的金属?”
早些时候,苏崇光在这里看书留在桌边的那个金属盒子落入了掌柜的眼中,这个金属盒子与那些模具从色泽上看,是十分相似的。
林晚雨也注意到掌柜的目光,他看向那个盒子,将其拿起来,端在眼前,心里不安却还是开口问道:“跟这个一样?”
掌柜诚实地答道:“色泽非常相似!”
林晚雨沉色,掌柜问道:“大人,小的能看看这个盒子吗?”
林晚雨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低着眼,将盒子递给了掌柜。
掌柜端详着掌中的小盒子,这个手感和质地,几乎与鲁氏密室里的模具毫无差别,他道:“大人,这是从何处所得?”
林晚雨的面色愈加难看,他道:“鲁氏原先是何人经营,可否查到?”
掌柜道:“去之前我们就查了,没有什么异常,户籍上也查不出异常,祖宗八代都是做模具生意的,从小村庄发迹,慢慢发展了昌都城。”
林晚雨道:“小村庄?可还记得名目?”
掌柜如实答道:“名目小的没记住,小的以为不重要,就没细看!大人,需要的话我再去查查。”
林晚雨一摆手道:“不必,这个我去查。”
作为掌管户部的尚书大人,要查一个人祖宗八代还是一件不太难办的事情。
正说着话,郭温离和马致和来了。
小夏在门口喊了一声:“大人,五皇子和内史大人到了。”
林晚雨头疼不已,许多看起来杂乱无章互不相关却又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一件没有解决又来一件,他对掌柜道:“你们在此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苏崇光此时也来到院中,马致和见到苏崇光,向郭温离介绍道:“五皇子,这位是苏大人的朋友,张秋池张公子。”
苏崇光颔首行礼,正要说什么,马致和喊了一声“哟,小苏大人!”
林晚雨摆出朝上的官腔,道:“参加五皇子,内史大人。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
马致和扶起他,道:“苏大人怎么还打起官腔来了,快请起。”
林晚雨单刀直入道:“五皇子这么晚前来,想必是今日宫中不太平吧?”
郭温离看了看苏崇光,欲言又止。
林晚雨没有去看他,对郭温离道:“这位是下官信得过的朋友,五皇子有话但说无妨!”
郭温离点点头,道:“苏大人一向料事如神。父皇下旨禁足太子,命我调查真相,我想问问大人,手笺一事,大人可知情?”
林晚雨一听,似乎在试探他,他道:“五皇子,下官不知情。昨日我入宫面圣,圣上得知真相备受打击。圣上命下官守口如瓶,下官不敢违抗圣命!下官只做了分内之事,接到调查的命令,回到昌都回复圣上,一切皆是奉命行事。至于其他事,下官当真是不知。不过依下官愚见,这个人的目的,显然不只有禁足太子殿下这么简单!”
林晚雨并非急于替自己开脱,只是这般情况下,难免让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不丑话说在前头,让人扣上了帽子给他,他想摘都难了。
郭温离拍了拍他的肩,道:“苏大人不要误会了,我并非疑心你。我出宫后,盘查了昨日从酉时太阳落山开始到卯时日出这段时间当值的所有侍卫。当晚侍卫共五百余人,分成三班,一班也有百余人,他们这么大动作,在整个昌都城内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能躲过这些侍卫的眼,并且不惊动骁骑营,好手段!”
林晚雨道:“五皇子,下官认为,找出来在昌都城内撒下这些手笺的人不是当务之急,即使找到了,也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们是抓不住的。依下官愚见,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马致和道:“苏大人所言甚是,老夫也是这么跟五皇子说的,只是抓不住这个人,太子殿下的处境就比较艰难!圣上命五皇子顾及手足之情,五皇子比较难办,不找出来这个人,太子殿下就坐实了罪名了。”
林晚雨冷着眼道:“找出来就能证明太子的清白了吗?”
马致和无话可说,的确如此,不找出来这个人还能减轻太子的罪,一旦真的找出这个人,反倒可能说出对太子更不利的话。
郭温离觉得这事棘手无比,他又不能心一横,扔给刑部去弄,他道:“那依苏大人看,太子这事儿该怎么办?”
林晚雨道:“对方不过是想看到太子伏法,倒不如让他相信太子的确按照他的计划坐实了罪名!”
马致和道:“苏大人何解?”
苏崇光看向林晚雨,只见那人眼神突变,他道:“那就演一出戏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