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直面亲友死去是何等创伤的记忆，他在用过去的十年身体力行。

比起情绪化的他，林升声无疑有着坚韧的强大神经，然而再如何坚强，十年前的林升声也只是个性格稳重的高中男生罢了。

不，远比直面死亡这么轻飘飘的句子更要残酷。

奄奄一息的沈方休躺在他的背上，渐渐失去体温和呼吸，他一秒不落地体验着沈方休走向死亡，措手不及，无能为力，而夺走生命的致命伤口还在用滚热的鲜血把林升声淹没。

光是想象这样的场面已经让沈方休抑制不住发寒和心痛。

林升声喉头滚动了几下，继续讲述起他的周六。

“后来，何笛和何田田虽然还是学了外语和设计，最终没有去发展自己的职业，而是在和你哥哥一起创业。远帆和田田大学谈过恋爱，但毕业前分手了，远帆去西班牙开了一家中餐馆。白夜竹照常回去继承家业了。”

虽说沈方休已经切身体会，命运随着生离死别的拐点会走向多么莫测的未来，亲耳听见自己的死亡影响了他人一生仍是唏嘘默然。

沈方休见他没有主动提及，心中有所猜测，追问道：“那你呢升声？”

“我，我的话……”林升声短促地顿了一下，“我还是选择了摄影。我现在是一个，战地摄影记者。”

沈方休心口一颤。

他想起上周自己摆弄过的相机。

原来如此。林升声不再是纯粹的人文摄影，而是来自周六的，这个在用镜头抓住灾难、存亡和苦痛的记者。他的镜头从冷淡的光学设备，变作记录真实的双眼，风格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我吗？”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林升声挪开视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也有因为白夜竹遇难彻底放弃理想的情况。”

沈方休没忍住挤了挤眉毛，他猜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滑稽的。

“是吗——？”他拖着语调走到林升声身侧，探头观察观察对方的表情，“不对，你在说谎。”

“嗯？”

“别不承认了，一看你这动作你心里就藏了不少事。”沈方休用指节敲敲林升声环抱的双臂，声音里掩不住调笑味道，“骗不了我的，我们可是做过一天情人的，升声？”

升声两个字被他刻意说的柔软轻细，音调仿佛经过唇齿认真咀嚼，将名字念的好似饱含情愫。

林升声喉头又滚动了下。

倒是没否认沈方休的结论。

“你虽然对你家的产业很有个人见解，但你绝对是不喜欢这个行业的。”沈方休摇摇头。

真论自己现在对五人之中最了解的肯定还是林升声。面前的林升声不知道，他们俩十年中一直保持往来，而且像有仪式感似的，他们好似一对笔友，都给对方写过不少长信。

沈方休确认，虽是来自另一个平行未来的他，内里仍然装着他那把火，不可能被轻易动摇。

不过也对，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林升声放下双臂饶有兴趣地看他。

“其他是不是有所转变我不确定，但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随意放弃人生规划的那类人。要我说，你唯一没做摄影的周四，肯定不是因为你自己改变了想法。大概是白夜竹的死刺激到了你父母，把你给押送回家了吧。”

沈方休语气很是笃定，这结论来自他们多年往来的字里行间，也来自上周他亲眼见过的所有未来。

林升声没说他的话是对是错，只是轻轻笑了。“和你讨论这个的感觉真奇怪。”

“你要是能登上现在的你的邮箱，你会发现我们讨论了很多的。”

“哦？那我要嫉妒了。”

沈方休判断不出这句话是调侃亦或确实暗含暧昧，却控制不住耳尖微热。

总在往调/情的方向想，或许是被他们周五的亲密关系蛊惑了吧。

想到这沈方休突然愣住了。

“等等……”想明白个中关隘的沈方休瞠目，“既然你也并不是每天的你，你和我一样每天经历不一样的时间线，周五你是怎么回事？”

所以上个周五那些亲昵的厮磨拥抱，爱语浅吻，都并非由于对方自然而然的恋人身份。

而是眼前这个。

林升声咳嗽了一声。

沈方休选择将他这声轻咳解读为心虚，欺身上前坚决要他回答：“你什么意思？”</p>